宝玉觉得可爱,就把大姐抱在怀里,从腰带上解下一条红络子系着的玉貔恘逗她玩。
大姐倒是继承了她母亲的机灵,小小年纪很是精怪,见那红绳配着白玉好看,就拿在手里把玩。又认出人群里的黛玉,记得她屋里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娘亲教我叫她什么来着?对,姑姑!就是姑姑。
大姐手里还拿着貔恘,就向黛玉伸手,牙牙学语,道:“姑,抱。姑,抱。”
宝玉笑道:“呦,大姐什么时候会喊人了?快,叫声二叔,不然二叔就不松手。”
大姐身子就往黛玉方向探,意思就是要过去,宝玉就往反的方向来,大姐哪里不明白,又有个娇性子,越发不肯喊人,偏偏人小力气也小,不能怎样,急得差点哭了起来。
一旁的奶妈子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要是别人,她早就一个耳刮子上去了,可这是宝二爷,老太太的心肝宝贝,谁敢动啊,只好劝道:“好二爷,快别为难我们大姐了。”
黛玉笑着把大姐抱在怀里哄着,大姐搂着黛玉的脖子,泪眼汪汪地告状,伸出白胖胖的小手指着宝玉道:“姑,坏!坏!”
黛玉轻轻拍着大姐,哄道:“二叔就会欺负我们,大姐乖,不跟他玩好不好?”
大姐听懂了,重重的点了点头。
宝玉刮了刮大姐的小鼻子,笑道:“你这个鬼精灵,手里的东西还是二叔给的呢。”
大姐似是不好意思,笑着把头埋进黛玉颈边,扭着屁股不肯出来。
众人被她这副样子可爱到了,纷纷上前争着要抱大姐。谁知大姐连凤姐都不要,抱着黛玉不撒手。
凤姐见了,笑骂道:“这个丫头,吃了林妹妹点子东西,心里就惦记上了,难道还要认干娘不成。”
众人都笑了,贾母听见笑声,忙问什么事。凤姐笑着跟贾母说了一遍,王夫人在一旁听了,忙道:“你林妹妹才这两年才好了些,大姐又是爱动的年纪,万一跌了,可不是玩的。叫人好生看着才是。”凤姐连忙答应了。
刘姥姥一直都在察言觉色,敏锐的捕捉到黛玉在贾母心中的份量不低,一脸正经地说道:“姐儿小孩家家,又没见过生人,最是干净的,您外孙女儿有福气,将来定是有小孩缘的。”
果然,贾母听了,很是高兴。
大姐不肯下来,黛玉无法,只好自己抱着。宝玉哄道:“大姐乖,姑姑手疼,二叔抱着好不好?”
大姐想了想,看着手里的貔恘,到底拿人手短,还是让宝玉抱了。又不想理他,只扭头与黛玉玩,宝玉笑吟吟的看着。
凤姐看到了,心里忍住笑,在李纨耳边说道:“大嫂子看看他们,像什么?”
李纨哪里看不出,只因王夫人薛姨妈在,不好太过放肆,笑着打了凤姐一下,道:“偏你是个促狭的,丫头都还在人家手里抱着呢,还在这里贫嘴。”
贾母又去栊翠庵吃了茶,出来后只觉身上困倦,宝玉早把大姐交给奶妈,笑道:“老祖宗早起还说要来怡红院去看看呢,怎么这会子就累了?”
贾母笑道:“你这么说,我今儿还非去不可了。”
王夫人劝道:“老太太逛了这么久,都不曾好好歇歇,还是先歪一会子,什么时候来看看都是可以的。”
贾母笑道:“我难得有兴致,你又来劝。”
宝玉笑道:“太太也是为了老祖宗着想,不如就去怡红院歇会,等醒了就能看了。叫婆子那竹椅抬着您去,也便利。”
贾母道:“极是。”又对王夫人吩咐道:“我自去睡会,你不用跟来,陪着姨太太吃酒去。”
凤姐忙命人抬来竹椅,跟李纨两人服侍着贾母去了。
刘姥姥是贫苦人,以前三天不吃饭也是有的,何曾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再加上又是酒又是茶的,果然闹起肚子来,出来后只觉头晕眼花,分不清方向。
一路摸索着,竟走到怡红院里来了右后门来,进了房门就看见一个女孩儿冲她笑。。。。。
贾母就在这里歇午觉,琥珀原是守在外头,听见声响,还以为是哪个毛手毛脚的婆子,刚想出来呵斥两声,就瞧见满头花的刘姥姥冲着墙上的画儿傻笑。
琥珀生怕她吵醒贾母,忍住笑,问道:“姥姥怎么在这里?”
刘姥姥见有人说话,回头一瞧,她认得这是贾母身边的人,笑道:“好姑娘,原是我自己蒙头撞进来的,想问问路,这位姑娘自笑不说话。姑娘行行好,带我出去吧。”
琥珀听了这话,哪有不笑的,道:“这是张画儿,姥姥叫她怎么说话?”
姥姥诧异道:“啊?是张画儿?怎么画得跟真人一样。”说完,上手去摸,果然硬邦邦,都是平的。
琥珀笑着喊来两个婆子,领着刘姥姥下去歇息,又派人去园子里说了一声。
一时贾母醒了,王夫人薛姨妈等人也往这里来。刘姥姥原本就在怡红院下房睡着,又喝了两杯茶,才醒了酒。
到了怡红院,知道这里是宝玉的住所,不敢乱言。如今清醒了些,刘姥姥只觉好似到了天宫一般,板儿拉着刘姥姥问东问西,她也回答不上来,满屋的东西,只觉富丽堂皇,炫彩夺目,便是那葱绿撒花软帘,都比人家穿着的都要好些。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在碧纱橱坐了,黛玉几个却在东隔间书房处说笑,宝玉又端来几个七彩琉璃盏,头杯奉与贾母,又给薛姨妈端了一杯,最后才给王夫人,笑道:“这是早起新榨的西瓜汁,杯子是在井水里汲过的,这会子还有点凉意,老太太太太姨妈尝尝。”
贾母喝了一口,点头赞好。刘姥姥见那杯子好看,又怕自己粗手粗脚摔坏了,不敢拿,小丫头瞧见了都捂着嘴笑。袭人又拿了一个瓷杯子来,刘姥姥才喝了。
袭人领着几个小丫鬟,上了些新鲜荔枝,宝玉嫌弃盘子不好,道:“前儿不是刚从三妹妹那里把那个缠枝白玛瑙盘子拿回来了吗,怎么这会子用这个?”
袭人立在一旁,对贾母解释道:“前儿云姑娘说好看,才送了去,等二爷回来就说与他听了,许是二爷事多,忘了。”
王夫人笑道:“不过是吃个果子罢了,不用这么讲究。”
贾母是经久了事的,哪里还看不出来,笑道:“我说宝玉怎么总来讨东西,原来之前的都是被你这丫头拿去送了人情。”
袭人听了这话,心里突突的厉害。
薛姨妈笑道:“这不过是他们兄妹之间的往来罢了。”
宝玉挥挥手,让她去伺候姑娘们,又命麝月重新换了些果子来。
贾母扶着宝玉的手一一看过,这怡红院本就是园子里最精致的院子,玻璃、屏风、雕空玲珑的花罩,更不用说那里放着的古董玩器,到了稍间,四面都是五彩销金嵌宝的架子,各种样式都有,上面不放别的,全是码的书。
王夫人转了一遍,因问道:“日常服侍你的丫鬟睡在哪里?怎么守夜呢。”
宝玉道:“她们都睡在厢房,守夜的时候就在外头抱厦里睡,平日还是在这里伺候的。”
贾母道:“这可不行,原是觉得院子里空,才叫她们来陪你的。睡在抱厦里,晚上要茶要水的也不方便。”
宝玉笑道:“就在一个屋里,有什么不方便的?”
王夫人道:“这倒也罢了,只是守夜的丫头要警醒些,别睡死了听不见。上夜的婆子也要当些心。”
袭人等人连忙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