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笑道:“这事儿论起来,还是他们吃亏,人家可是薛家的丫鬟,有钱的很,也不知看不看得上你。”
茗烟苦笑道:“哎呦我的爷,小的还不知道自己骨头有多重吗?不过是瞧着夜的脸面罢了。”
说话间就到了荣国府。宝玉下了车,叫人把后头东西搬去老太太的小厨房,自己从角门进了,先去外书房换了身衣裳,就直接往贾母房里去。
众人才吃过晚饭,都在贾母房里说笑,宝玉进来,更热闹三分。
贾母忙把宝玉拉到身旁坐下,道:“又上哪儿野去了?可吃了晚饭?”
宝玉笑道:“吃了吃了,今儿原是去城外会友去了。那会儿打发人送回来了一些菌子,老祖宗觉得怎么样?太太也尝了吗?”
贾母搂着宝玉,笑道:“好,厨房拿那个炖了几碗鸡汤,你姊妹几个都说好。”
王夫人笑道:“我今儿吃斋,没吃那个。叫小丫头给你父亲送了一碗过去,说鲜得很。”
宝玉笑道:“我这次也带来好些回来,趁着新鲜,或炒或煮都好,听庄子上的人说,把这个拿油炸了,再用那油炒菜也是好的。太太吃这个就好,也不要老吃素,求佛只要心诚,不用在意这些。”
凤姐在一旁笑道:“老太太太太如今也算享福了,有这么个孙子儿子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这些就算骑马也赶不上啊。”
贾母笑着摸了摸宝玉,道:“今儿跟宝玉出去的人都辛苦了,每人赏一吊钱。”
众人围在一处,就听宝玉讲些田庄里的新鲜事儿,“那些孩子拿荷叶做帽子,做围兜,拿棍子学戏文里的孙悟空耍猴戏。光着脚上蹦下跳,树上爬,水里游全都行,他们还会水里捉鱼呢,可厉害了。”
惜春正捧着宝玉带回来的新鲜莲蓬,叫奶妈掰给自己吃,听了这话,疑惑道:“在水里怎么看得清,又怎么游得过鱼,更别提抓到了,二哥哥又在骗人。”
黛玉拿着扇子掩嘴笑道:“他惯会这样,想必又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糊弄咱们的。”
宝玉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有没有这样的能人呢?”
黛玉道:“怎么没见过?”一时说完,才明白落入宝玉陷阱里,忙拿扇子掩嘴。
宝玉笑道:“欸,你们可都听见了,林妹妹帮我作证,她也见过。”
凤姐故意大声说道:“是是是,我们都听见了。”
黛玉羞红了脸,撅嘴道:“就你坏。”
王夫人笑道:“宝玉很会欺负你妹妹。”
惜春拉着黛玉的手,问道:“好姐姐,你在哪儿见的?怎么我们不知道。”
宝钗笑道:“想来林丫头是在南边见到的吧?南边湖泽多,水性也格外好,端午节时,除了赛龙舟,当地一些大户人家会拿红绸子系在鸭子身上,放在水里,谁抓着了就是谁的。厉害的能抓三四只呢。”
众人都道:“原来如此。”
贾母体谅宝玉玩了一天,早早的打发他们姊妹们回去休息去了。
之后几日,宝玉都呆在屋里补功课,原因无他,学如逆海行舟,不进则退。养伤这些时间,已经落下好多了,自然得一一填补上。
至于贾政那边,其实板子刚一打完,他就后悔了,仔细一想,宝玉也没出什么错,不去北静王府,就算不够圆滑而已,他才十三四岁,要求那么高做什么,读好书就行。
再说北静王跟那戏子就不清不楚,要是宝玉真去了,跟那些人勾结在一起,贾政岂不是要悔死。
至于贾环,举止猥琐本就不讨人欢喜,后来跟着赵姨娘家的兄弟一起赌钱胡闹,被贾政知道了,之前的责罚又加重,宝玉被打还有人拦着,贾环被打,又有谁来管?若在以前,王夫人兴许还会劝几句,现在不找茬就不错了,还指望着说情。
赵姨娘脸上的伤才好了,结果儿子躺着回来,娘家的差事也被撸了,关键还是贾政做的主,她找谁说去。
宝玉伤一好,就去贾政屋里赔了不是,又是哭,又是跪,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背,自己不孝,惹了老父生气。
贾政有了台阶下,泪盈满眶,亲自将宝玉扶起,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父子俩抱头痛哭,再加上其他几位相公在一旁时不时的说几句煽情的话。
最终父子二人携手往贾母那里去了,贾母见到这副情景很是高兴,叫上贾赦、贾琏、邢夫人、王夫人、贾琮、贾环、贾兰、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凤姐、李纨,连还小的大姐都喊来,说是要一家人吃顿饭。
贾环躺在床上没法来,谁也没放在心上。贾母看到一家人乌泱泱的满屋子站满了,哪个上了年纪的人不愿意看到儿孙满堂?于是来了兴致,拿几张红木长桌拼成一个大桌子,大家团团都坐了,一应丫鬟婆子都不要,端茶斟酒都让小辈去做。未嫁的姑娘都是娇客,席间唯有李纨凤姐宝玉贾兰忙个不停。
贾家有个很奇怪的现象,别人的儿子都是好的,碰见自己的儿子就是非打即骂。
在宝玉看来,大伯贾赦就是个正儿八经的纨绔子弟,一辈子无所事事,不过这种人也好应付,给他喜欢的就行了。宝玉常常给贾赦带些一些好玩意儿过去,哄得他高兴了,带着宝玉涨了不少见识。
贾赦住在荣府的旧花园,经过两代荣国公的改造,里头的奇珍异宝自然不少。贾赦玩了几十年,自有心得,贾珍薛蟠他们玩的都是他玩剩下的。
只窝在家里玩玩古董,宝玉来了之后,贾赦只当收了个徒弟,花鸟鱼虫全都交给他。
酒席上,宝玉引着贾赦谈起字画,贾政也加入其中,俩人说起历代大家的运笔特点,众人听得头头是道。
贾母也是难得见这两兄弟能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高兴得很,一直喝到四更天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