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辈子没有重病将死之前,温辞认知里的有缘人,一直是自己的未婚夫秦陆。
两人是因为一场校园暴力认识的。
温辞的母亲好看,是大美人,儿子随了母亲,所以温辞从小就漂亮,就算家里条件不好,穿不了多体面的衣服,也像只美丽的洋娃娃一样,很吸引人眼球。
好看到甚至很多人会觉得他是女孩子。
这样的观念从小学就开始了,然后集中爆发在初中。
初中时,但凡遇到表演活动,比如元旦晚会或者迎新晚会,班上的同学就拉着他演女生,让他穿女生的小裙子,戴女生的长假发,还要学女生说话。
每次打扮完他还要拍照留念,夸他漂亮,然后兴致越来越高,要求越来越过分。
渐渐地,开始有坏学生向他表白,并且都是男孩子。
温辞知道这一切和温瑜脱不了干系。
温瑜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和成长环境不太好,2岁的时候母亲就病死了,家里条件很差,父亲很快再娶了个小老板娘,一定程度上拯救了当时拮据的家庭开支。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父亲特别宠爱自己的第二任老婆,随后不到半年的时间,继母就给父亲生了个儿子,便是温瑜。
从此弟弟就成了这个家庭的宝贝儿,上比他贵的多得多的幼儿园,小学上学放学天天有爸爸送,从一年级到六年级风雨无阻。
明明是同一所小学,自己却因为是哥哥而被要求自己上下学。
初中时还被赶出家门办理住读。
因为住读,学校里发生的一切爸爸一概不知道,也一概不过问,温瑜可以肆无忌惮的向那群坏学生分享哥哥的秘密,比如他的女装照片,还有他的性取向。
那个时候同性可婚的法案还没有通过,同性恋的接纳度远没有现在这么高。
男孩子喜欢男孩子,是会被异样的目光打量的。
会被老师批评,会被同学说闲话,会被校领导请家长,然后爸爸更加的讨厌他。
温辞还记得那段最难熬的时光是在初三,升高中很关键的一年,他的学习成绩却直线下降,温瑜读初一,拿着终于超过他的年级排名去妈妈那里要到了500块零花钱奖励,爸爸表扬弟弟真棒。
温辞心里烦,跑去奶奶的住院病房清净,然后在那天送走了家里唯一对他好的长辈。
自己九年义务教育的学杂费是奶奶帮忙给的。
爸爸带着后妈和弟弟姗姗来迟来见奶奶遗体时,后妈信口问他是和奶奶又告了什么歪状,把奶奶气死了。
爸爸像个大孝子一样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天之后,温辞就住在学校的寝室里再也没回过家。
然后那年生日,几个陌生的高年级学生拎着一只生日小蛋糕闯进来,生拉硬扯带着他去了一家杂乱的卡拉OK厅。
一群人逼他穿小裙子,还灌了他好多酒。
到后来晕晕乎乎的,天旋地转什么印象都没了,只记得身体很难受,身边有好几只影子,张牙舞爪,像怪兽一样。
幸而醒来时,那些可怕的影子都不见了,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个穿着精致剪裁校服的好看大哥哥坐在病床边上陪他。
对方眉眼俊俏、气质高贵,手里拿捏一份检查报告正在仔细查看,查看时脸色很冷,也很帅。
从旁还有一人,像是司机,见他醒来,知会了大哥哥一声。
温辞听见中年司机唤大哥哥少爷。
“少爷,他醒了。”
一双漆黑的眸子随之看来,眉峰挑挺,鼻梁高高的,五官漂亮分明,像是漫画里的男主角。
声音也很好听,有贵族人士专有的清冷,也有大哥哥的专属温柔,用全部的视线注视着他,亲手替他压了压被子。
“没事了。”
那是温辞长这么大,除奶奶之外,唯一一次在一个人的眼神和举动里感受到关心照顾。
这个人便是秦陆。
后来温辞得知了那份检查报告里的内容,是自己身体里检出了迷.奸水的化学成分。
再后来,他连学校的住读寝室都住不下去了,但是住进了秦小少爷的私人别墅。
秦陆亲口邀请的他。
那年他初三,秦陆高三,一个16岁,一个18岁,在正是青春懵懂发芽的年纪里,于同一个屋檐下一起住了三个月。
三个月里,秦陆请了米其林的外国人厨子,做好吃的牛排意面,做精致的点心,很多温辞见都没见过;还请了家庭私教,一对一辅导教学,把温辞之前自暴自弃落下的课程全都补了回来;还有专门的英语老师,是正宗的金发碧眼大美女,一节课要上千人民币。
然后一个冲刺中考,一个冲刺高考。
秦陆考取了国外的知名学府出国留学,走之前把别墅的钥匙交给他,让他继续加油,努力飞出外面的世界看看。
然后他就继考出不错的中考成绩后,一飞冲天般又考出了更加出色的高考成绩,全额奖学金考取国内的最好大学,本硕连读。
在那段时期,自己对秦陆的喜欢几乎无法避免。
——不受困于眼下的困境和压迫,世界很大,努力做一个成功的人,去大世界里看看,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甚至是他在那之后长达十余年的奋斗历程里,最深入骨髓的信念与支撑。
直到他一日日成长为今天的温辞,被自己的信念与支撑所抛弃。
秦陆并没有真正的爱他。
就像自己病逝前秦陆带着温瑜来看望他时,冲他说的那番话:
“你很好,但为什么你一直没有成为我理想里的妻子?我始终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和你见面,脆弱的小美人是谁见了都会喜欢的,但自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你那天时的样子。我们订婚了六年,我就是想再看一眼当年的你……你知道吗?”
C市的停机场越来越近了,温辞安静坐在机舱里,看着眼下这座小小的城市。
……知道某些执念到了该是放下的时候。
不可否认,秦陆确实是他的恩人,阴差阳错教他在最艰难的时期学会了爬起来奔跑。
但他曾经心爱的王子殿下钟意过的,却原来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灰姑娘。
王子可以送灰姑娘南瓜车,但不允许灰姑娘自己给自己造宫殿。
他十年的奋斗像是一场笑话,自以为的奔赴成了背道而驰。
那么,这一世的重新选择,会是正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