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她一晚上吃了三碟子酥饼,积食后偷偷命青山找缝衣针自己戳手指放血。
比如她蹲在凤栖宫的后院,和小黄一说就半个时辰,一张饼子人一口狗一口。
再比如她会跳进凤栖宫后院的鱼池,撵着浴池里面的鱼一圈圈的跑,不知道是人溜鱼还是鱼溜人。
曾经阎温是当着笑话看的,但是现在阎温觉得若是他去翻阅那些记录,并且根据记录想象,他才是个笑话。
下朝之后,御极殿的后殿中,十九连多看几?眼阎温的机会都没有,阎温离开的速度堪称逃跑。
十九在心里嘟囔,早知道他不是个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了,难道还指望着他会真的因?为自己看上去憔悴不堪,就会动容么?。
回?到凤栖宫,十九照常蔫巴巴的趴在床榻上发愣,阎温这一路上都逃也似的,半路上他步子渐渐缓下来一会儿,总觉得自己袖口沉重,有人揪着,回?头正想发怒,却发现身后空荡荡,他迎风疾步,袖中灌入冷风,因?此才觉得沉重。
而身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身影,该是艳阳初升的时候,此刻却乌云密布,不见一丝的天光。
阎温重新加快了脚步,他须得让自己忙起来,才能压制住心?中的恼人的念头,回?到内院第一件事就是处理奏折,自从十九不再过来之后,阎温桌案上的奏折,反倒没有再积压过。
阎温从清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喜全站在旁边悄悄研磨,好几次想要出声劝慰,但见阎温眉头紧锁,下笔飞快,怕打断他的思绪,根本不敢开口。
可算是等到阎温将笔放下,喜全这才低低开口,“晌午了,奴已经命人备下午膳,大人……”
阎王挥手,喜全顿时心往下沉,果然阎温说道,“不必了,我待会儿还要去水牢。”
喜全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什么?,但阎温不耐的看了他一眼,他立刻闭紧了嘴,躬身退下。
喜全退出屋子,阎温坐在桌案旁边没有动,凤栖宫起居录就在他的手边,但阎温却久久没有翻开,一直等到单怀在外间求见,阎温才叹了一口气,将起居录推到一边,起身跟着单怀一起朝水牢的走去。
去水牢的路上,阎温问单怀,“此次你来,可是城中瘟疫再次反复之事有了眉目?”
单怀答道,“已经查清楚了,城中散布瘟疫的奴隶们,后背上印着被烧糊的方字,顺着这些人追查,这几?日总算摸出了幕后主使人,正式当日闹市纵马的人。”
单怀的语气一顿,继续道,“大人,那纵马之人并非无名鼠辈,乃是丞相二子方瑞德的属下,当日不由分说被我扭送到刑部,丞相府中派人去了三次,今日才转押到水牢中,”单怀说,“大人,现在是放人,还是……”
“放人?”阎温嗤笑一声,“犯到我手中的人只有两条路走,一种是吐干净了痛快的死,一种是生不如死,我倒要看看,丞相那老狗教子是否有方,他好儿子的属下,是不是宁死不屈……”
一连几?日,阎温在这人身上,属实?是下了大功夫,倒是真的让他吐出了一些令人听之一震的东西。
阎温获知了之后,震惊得久久未言,而后立刻派人去查实。
与此同时,丞相府中,阎温口中的丞相,一巴掌打在自己一向疼爱的二儿子脸上。
丞相年逾五十,身子骨比自己二儿子还要硬朗,一巴掌将人给扇的险些从凳子上出溜到地上,平日里一副慈眉善目见人三分笑,可现在却面容狰狞,恨不得用手指将面前人的脑壳掀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着的都是浆糊。
“蠢货!庸才!”丞相暴怒,在屋中转了一圈,抄起桌上的茶盏又向着垂头的人砸了过去。
一声闷响,茶盏掉在地上摔得粉,滚烫的茶水和茶叶泼在本就一脸惊恐的方瑞德脸上,当时就红了一大片。
他“啊的”一声,捂住了自己的侧脸,震惊的转头看向一向疼爱他的父亲。
丞相指着他,手直哆嗦,“孽障!你是要害我们全家老小都跟着你陪葬——”
“父亲……”方瑞德声音发颤,到如今还没意识到事情?如何严重。
丞相摇了摇头,“你手下这人可得力?对我们在舒云江的事知道多少?”
方瑞德哆嗦着嘴唇,看着丞相锐利的视线,结结巴巴道,“几?乎全,全知道……”
丞相闻言也如晴天霹雳,向后一步跌坐在椅子上,手拄着桌案,狠狠掐着自己的眉心?。
当今天下,朝中唯一能够和阎温真的梗起脖子斗上一斗的人,便是这丞相方季。
但方季心?不在搅弄朝堂风云,而在整个天下,可如若是提前被人获知“雏鸟”巢穴,将其斩杀于羽翼丰满之时,这十几?年的精心谋划便如竹篮打水。
“父亲……不过是,是是,是一个属下而已……”方瑞德觉得丞相有些小题大做,他们家已在舒云江根深蒂固,即便被人查出端倪,贸然前去也根本寻不到什么?异常之处。
可丞相却摇了摇头,连连伸手拍击桌案,“糊涂呀糊涂,我早告知你要约束属下,在这皇城之中莫要猖狂,闹市纵马你死伤何人,为父都能替你遮掩过去,你说你手下那些酒囊饭袋,为何偏偏冲撞了阎王,还与他的私卫起了冲突,这一次怕是……”
方瑞德一听丞相意思,立刻吓得趴跪在地,膝行几?步,抱住了丞相的腿。
“父亲救我——父亲不要将我交给阎王,他手段如何狠毒,父亲是知道的!”
方季手指狠狠搓了搓,泄气一般的道,“我如何能忍心?将我儿交给活阎王……”若是交到了他的手中,不仅无法平息此次事件,凭借阎王的手段,他这儿子全无筋骨,怕是刑具一上,祖宗十八代都要吐出来。
方瑞德还在抱着方季的大腿哭个不停,方季心?烦不已,一脚踹在他的肩上,“滚去祠堂跪着,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父亲救我,父亲救我——”
方瑞德是被下人拉出去的,听出方季话中有弃车保帅的意思,一想到阎温的手段,便已经吓得涕泗横流,四肢瘫软。
落入阎王手中,说不定会和当初与阎王作对的人一样,被剥皮悬挂于市井,或是……全身凌迟至可见内脏,又或是不知给灌什么?东西吊着不许人死,简直比下地狱还要可怖!
方瑞德被拉下去之后,方季召唤私卫,神色阴沉如此刻外面乌云翻滚的天空,他面对皇宫方向站伫立,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被人叫了这么?多年的阎王,既然你急着找死,我便送你去见真的阎王!”
傍晚,天空层层乌云积压密布,终于一声通天彻地的惊雷,劈开了沉闷,带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一夜暴雨惊雷,十九再度在梦境中缠绵不醒,梦境中的最后,仍旧是她熟悉的尸山,但前面阎温喝茶的画面变了。
阴霾暗沉的天空,街道上寥寥无人,阎温站在马车旁边,一脸茫然的捂着受伤的手臂。
梦境一直持续,一直到十九惊醒,已经整整过去三天。
她睁开眼睛便看到青山在床边,一个宫女手中拿着布巾,正给她擦着嘴角。
十九昏睡三天,抬手虚弱的朝着青山招了招,青山立刻躬身过来,十九开口,声音嘶哑艰涩,“大人呢……”
青山面露不忍,伸出手替十九拨弄了一下额前汗湿的几?缕头发。
“陛下放心,大人昨日还来过,今日还命人来传话,说有事要出宫一趟……”
十九猛然睁大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青山忙按住她,“陛下莫急,陛下昏睡三日,起得太猛了……”
十九已经顾不得许多,她揪住青山的手臂,追问道,“如今天色可是还阴沉着?!”
青山一愣,不知十九为何有此一问,但也立刻回道,“回?陛下,自那日大雨之后,这天便一直没开过晴,这几?日也是小雨沥沥淅淅的……”
“大人可派人传话过来,说何时出宫了?!”十九猛地坐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很快又摔在床上。
青山忙上前按住她,“太医说陛下气血两亏,不可妄动,否则会目眩昏厥!陛下你且安心?躺着,有何事吩咐老奴便是——”
“来传话的人并未说大人何时出宫,但传话之时,那人说大人还在水牢中,传话人刚走没多久,想来并没有那么快!”
“扶我起来!”十九说,“我要见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十九:大人对我毫无动容!
阎温:……我他妈都好多天没吃下去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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