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姐见状大惊失色,清楚丈夫这是暴怒了。
急忙上前安抚:“相公息怒,息怒!你可不能生气啊。这有啥可生气的呢?我叔(爹)他们只是去了我爹(伯)的院子,未必就是已经开吃了。下人也没有过去,怎么知道他们已经开吃了呢?”
“你想想啊,往年都是啥样,你还没有到场,就是饭菜上桌了他们也未必会动筷,不都是等着你嘛。我们成亲这么多年,他们哪有一次越过你开宴的?你可不能听下人说风就是雨!”
三姐的开解让吴秀才好受一些。也确实如她所说,往年他们也有来晚的时候,从未有发生不等他开宴的事。哪怕是小孩子们已经饿的吵闹,最多也就是拿出零嘴哄哄他们,决不会动摇等他到才开宴的决心。
他又自信的认为王家人在隔壁王佼的院子等着他,看看地上被他踩踏变形的礼包,一点也不认为会有什么后果,不在意的转身就走。
三姐见丈夫恢复正常,摆摆手示意下人把礼包处理一下。作为女儿,她不想大过年的让父母得知后生气。
她这几天是左右为难,一边是她的父母家人,一边是她的丈夫儿女,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二十八那天的事她也生气,可那是她堂妹的婚礼,她再气也不能对这事追究,更不希望因为这事大过年的再横生事端。
无奈她的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她安排好下人,牵着儿子刚走到通往伯父家的小门,抬头见丈夫又是一副嘴歪眼斜狰狞可怖的模样。
丈夫迎面过来,三姐自然上前劝慰。
然吴秀才看到她上前,直接抬腿,照着她的身体用力的踢过来……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头也不回的向大门而去。
三姐不是没有挨过丈夫的打,但在她娘家丈夫还是头一次这样不给她脸面的踹她。她傻傻的也不知道疼了,捂着被踢的肚子,悲愤委屈交加,眼泪夺眶而出。
杨家两座院里的下人,见到此幕目瞪口呆。之后反应过来,一些人去堂屋禀告家主,一些人上前搀扶三姐。
三姐的儿女见到母亲被父亲打倒在地,顿时嗷嗷大哭,一起扑向倒地的母亲。
然,并没有一个人想到去追吴秀才,打他一顿!
王家是商人,吴秀才是士人,士人见了官都可以不跪,更别说商人打士人,那妥妥的是以下犯上,会被有司判刑入狱的。
王家人从厅堂跑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三姐在婆子的搀扶下捂着肚子无力的落泪,她的一双儿女抱着她的胳膊和腿大声的叫喊:“娘,娘……呜呜……”
刚刚经历了大王氏的哭闹,现在王三姐又是这样,王佼一颗心纠结的都要碎了,这是不让他过个安生年啊。
他怒火中烧,厉声质问:“怎么回事?”
有目睹全程的婆子忙上报:“是三姑爷踹的。三姑爷来后问主家你们去了哪里?跟他说你们去了大主家院。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把他们带来的礼包踩扁了。三娘见他生气劝了他几句,他就去大主家院了。谁知道还没有走几步,他转身就照着三娘肚上踢,把三娘一脚踢倒在地。”
商人是没有资格称“爷”的,又加之王家的下人大多数都是王家的亲戚,王家兄弟俩被下人称为“大主家”和“二主家”。
经历过杨家作为娘家人对张太师家扒房砸锅的行为,再看到吴秀才打自己三姐,王服更加加深对自家商人身份的憎恨。恼怒作为娘家人不能快意恩仇,痛打吴秀才一顿,替自己姐姐出头。
他直接吩咐:“把三姐扶下去看看伤到哪里了。去马道街曹家药铺请个大夫来。”
王家人可以去惠民药局找大夫看病,却是没有资格请大夫出诊。他们能请的只能是私人药铺的坐堂大夫。私人药铺的大夫出诊费根据药铺的大小分等级,王家有钱,不在乎出诊费,请的自然梁城最大药铺——曹家药铺的大夫。
等三姐和两个孩子安顿好,王服拉着王侥到一旁,愤愤不平的说:“叔(爹),三姐挨打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他现在是越来越猖狂了,吃咱家的喝咱家的不说,还竟然敢在咱家打三姐,真的是小人太猖狂!”
王侥也是头疼。
三姐是他长女,头一个孩子,他对三姐的宠爱比其他任何孩子都多,因此才会费劲心思磕头作揖给三姐找了一个秀才嫁。
为了三姐能在婆家过的好,他给三姐的嫁妆比其他王家出嫁女都多(不包括五姐六妹),还把三女婿捧到天上,敬着恭着,唯恐他为难三姐。
可没想到即便如此,三女婿一家还是不看佛面,三女婿父母不说像其他王家出嫁女的公婆那样对三姐好,三女婿也是背地里对三姐动手动脚。
三姐怕他夫妻伤心难过,回娘家从来不说三女婿打她的事。可三姐不说,王侥就看不出来了吗?他是商人,啥样的龌蹉事没见过,女儿过的好不好他一清二楚。
唉,为了女儿能脱离商户,他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了。
想起来杨家趾高气扬打砸张太师府,他心酸的问儿子:“那你说咋办?咱又不是杨家那样的勋贵,能替闺女打上婆家扒房砸锅。哪怕是咱三十去帮了杨承打砸张家,杨承也不可能替咱出头去教训吴家,差着拐弯呢。”
是啊,如果王家做为娘家人去打砸吴家,杨家可以前去帮忙,这样说的通,官府也不会出面管,就像杨家打砸了张太师府,东京府衙役不是连面都没有出嘛。
可现在王家是商人,即便是做为三姐的娘家人,也没有资格去吴家兴师问罪扒房砸锅,仅仅能不疼不痒的上门用言语去说。这种情况下,杨家自然是不可能做为三姐的娘家人,跑到王家前面打砸吴家,差着拐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