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疏凝没动。
柏池不动声色打量她,淡声道:“谢厉家离这里很远。”
她沉吟片刻,二人对视数秒,车门从里面意有所指地推开,以极小的弧度挑了挑眉,她终于坐上去。
车厢内某种气息悄无声息沉淀。
方疏凝爱用佛手柑味道的沐浴露,连香水也是同样味道,共处狭小空间,那浅浅的味若有若无萦绕在他鼻尖,有几分醉人的意思。
两人一左一右,司机在前方专心开车,素养极好,不曾通过后视镜打量。
车行半路,双方始终无言。
手机忽地震动,方疏凝拿起一看?,是姜荟来电。
“疏凝,你出发了吗?”
“嗯,在路上了。”
“那你快到了给我打电话哦,我出来接你。”
“不用。”闻言,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这才缓缓道,“我坐谢厉朋友的车来的。”
柏池放在腿上的手微动了动,食指轻轻刮擦过中指骨节,蜷缩在一起。
姜荟倒是想起柏池家也住渺岸,恍然大悟般轻“啊”一声,又?嘱咐几句,这才作?罢。
挂了电话,他微微侧头看?她。
方疏凝察觉,也偏头去迎上他的目光,又?是一阵无言的对视,他终于又开口。
“我叫柏池。”
她眉间微动,淡淡地“哦”一声,仿佛没有要接着自我介绍的意思。
柏池收回目光。
方疏凝以为会就此打住,几秒后,却听他继续不疾不徐地吐出三个字。
“方疏凝?”
她微挑眉,睨他一眼,又?是一声淡淡地“嗯”。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听到他极轻地哼笑了一声。
车子抵达谢厉家,二人一前?一后下来。
姜荟在门口等候着,见到方疏凝,兴奋地朝她招了招手,她莞尔,几步迎上去。
柏池来过谢家很多次,自然不需要人引,轻车熟路地穿过客厅,来到后院的游泳池。
谢厉这回叫了许多人,大有将姜荟宣之于众的意思,不过不是他们这圈子里的人,硬是挤破了头也插不进得,算上同学、朋友、朋友的女朋友,林林总总也有二三十号人。
这其中大部分人姜荟其实都认识,不过没怎么说过话,况且方疏凝在这里,她也不可能丢下她自己去忙于交际。
两个人在客厅坐着看?了会儿电视,旁边推车上是五层高的大蛋糕,姜荟指指最上面的那两个人形玩偶,悄悄告诉方疏凝,那是照她和?谢厉的模子做的。
方疏凝默默一笑,看?见程逸几个人从后院嬉笑着跑进来,途经沙发,从冰箱里一扎扎地拿啤酒。
她侧头,隔着中间水光粼粼的一方泳池,看?见柏池手上拿着个启子,正在开最后一瓶酒。
姜荟突然道:“我们去弄烧烤吧!”
她回神,轻点了点头。
烧烤架那儿有已经几个女生,一个是谢厉他们班的,还有两个是朋友的女友,见她们过来,主动让出位子。
“谢谢。”姜荟友善一笑。
几个女生笑着说不用,和?她寒暄几句,目光自然而然落到方疏凝身上。
“Hello,美女。”
其中一个稍外向的主动向她打招呼,看?她的眼神亮晶晶的,仿佛窥见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方疏凝轻轻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那女生从旁拿过几串鸡翅,边递给她边顺势问:“你是柏池的女朋友?”
方疏凝闻言,揽了揽头发,语气平稳,答:“不是。”
女生悻悻地“哦”一声,稍稍有些尴尬:“我看?你们从一辆车上下来的……”
方疏凝没说什么,继续投身于烤鸡翅事业当中,她其实还挺爱捣鼓这些的,兴致来了,不知不觉就烤了许多出来。
女生端起盘子,不忘跟她说一声:“我端去给男生那边哈。”
“好。”她轻应一声。
话音刚落,目光不由自主随着那道摇曳的身姿飘远,看?她将盘子放下,周遭男生笑着和?她说了些什么,柏池虽然没笑,但表情也是畅然的。
女生闻言摆摆手,而后指指这边的方向。
他看?了一眼桌上烤得色泽金黄的鸡翅,眉间微动,正要随着那些男生看?过来。
方疏凝可不想来个尴尬对视,云淡风轻地收回目光,又?拿过边上一把鱿鱼开始刷油。
她翘着腿,姿态有些漫不经心,但神色却是极为认真的,倒真有那么几分千姿百态娇艳老板娘的意思。
鱿鱼烤到一半,盘子被还回来,那人却还站着没离开。
方疏凝掀起眼皮看一眼,不动声色地抿抿唇。
“不熏吗?”
柏池懒懒撑着桌子,垂眸问她。
“还行。”
方疏凝接着洒孜然粉,顺嘴问了一句:“缺什么味道吗?”
她的潜台词是,味道还行吗?
但堂堂方姐又?怎么会给别人直接质疑她的机会?
好在柏池十分识相,倒也诚恳:“不缺。”他微顿,又?补了句,“挺好的。”
但谁不知道,柏少爷对这些致癌物其实一向没什么兴趣。
说着话,烧烤架这边又过来一个人,谢厉走近,一双眼看向姜荟,微微笑着:“过去切蛋糕了。”
“啊,好。”姜荟转头看?方疏凝,“疏凝,去吃蛋糕吧。”
五层高的蛋糕从客厅推出来,姜荟和?谢厉一同握着刀切下去,周遭是或夸张或祝福的口哨和欢呼。
方疏凝站在人群之外,默默看?着中间笑意温婉的姜荟,拿出手机来拍了一张照片。
真希望时光永远定格在她最幸福的这一刻。
蛋糕分发下去,有人是在认真品尝,有人则完全是为了糊脸。
程逸一手一捧奶油,见人就往脸上拍,但也有两个人,自动剔除在他的恶搞范围内。
其中一个自然是方疏凝,远远看?着就是高贵冷艳神圣不可侵犯的代名词,他对这样的大美女一向怀有敬畏之心,万万不敢戏弄。
另一位,那自然是柏池。
他不爱吃甜食,这些年大大小小参加了不下几十次生日会,还没人的面子能大到让他破例,就是去年沈斯行过生,他也只是吃了两块蛋糕上的草莓以表心意。
他抗拒奶油,更抗拒奶油沾到身上,程逸是疯了才会去招他。
但也并不保证有误伤的情况发生。
一女生大概平时爱玩,成了程逸的主要攻击对象,被他追得围着游泳池疯狂打转,手臂下巴上已经全是奶油,眼见方疏凝这边远离尘嚣,拔腿就奔了过来。
方疏凝在专心吃蛋糕,没注意,待察觉有异抬眸之时,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她尽量往后缩了缩身子,不料抵上一方坚硬的背脊。
回眸,柏池也正转头看她。
那女生已经从他们身边跑过,程逸还在后面张牙舞爪。他很快看清状况,将方疏凝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大有将她护在怀里的意思。
程逸本来也是没打算搞他们的,怎料运气太好,脚下绊到一个啤酒瓶,踉跄着不受控制般朝柏池扑过去。
手在他肩上借了借力,得以站稳,程逸后怕地嘘着气,接着就发现柏池肩上白花花的奶油掌印。
他顿时屏住呼吸,随即送上诹媚笑意:“池哥,池哥哥,我错了。”
柏池没说什么,只回他一抹幽幽浅笑,其中意味留他自行体?会。
方疏凝从他怀中退出,自然也看?见,莫名有些想发笑,却还是忍住,顺道关怀了一句:“没事吧?”
柏池脱下外套,看?她一眼,只淡声答:“没事。”
程逸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脸上来回打着转,自诩为人精的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可能大概也许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猫腻。
蛋糕的插曲很快过去,众人组织玩游戏。
在场大多数是情侣,自然不可能玩太素的,选来选去定了个最简单粗暴的,一副扑克里只取一半的牌,其中只有一对是大小完全相同的,抽到这一对的就得牺牲自我,给大家表演一波即时接吻。
当然,怎么吻,吻多久,吻到什么程度,全看你们的感情有多深。
大家表面上打着增进感情的幌子,实则还是想看人出糗,且这种局一般专门都是搞情侣的,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参加,方疏凝从来不是扫兴的人,自然也没拒绝。
程逸揽了发牌的活儿,一通乱洗,极力营造自己手生的假象。
第一局毫无意外,当然是寿星中招。
不过姜荟面皮薄,谢厉也内敛,两个人只轻轻碰了下嘴皮就松开。
就这样,姜荟还不争气地红了脸。
但这显然不能满足大众,第二局还是接着搞他们。
眼看三局连中招,姜荟的脸已经红得能冒充辣椒,谢厉终于向程逸投去一眼。
后者也知道不能玩太过,后面几局就是几对新的情侣轮番上阵表演了。
不过他们可就张扬奔放得多,弄出的声音越大越来劲,吻得面红耳赤,众人看得几欲乏味,忍不住给他们倒计时。
下一轮发牌前?,程逸悄悄看?了眼柏池,心头思量着,自己刚刚才玩脱了误伤到他,现在自然要将功补过挣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