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isty,等?等?,有你的包裹。”
方疏凝刚从外面回来,尚还夹着一身风霜,手上拿着专业书本和打包回来的晚餐,闻言,顿了脚步。
“对了,还有这个。”
宿舍管理员是个身形略微臃肿的中年妇女,面容和善,为人热心,一头大波浪长发平时挽得严严实实,只在交班时才放下。
她从值班室提出来一个包装精美的提拉米苏,是米兰当地一家百年老店所出,平常很难买到。
“刚刚才送到的。”
方疏凝瞥了一眼,心下了然,微笑道:“Thankyou,Susan.”
她还不太会意大利语,来这里不到半年,很难就将这门复杂难学的语言摸透,平常大多也用英语交流。
而一开始,她甚至不太与人主动沟通,随着时间推移才渐渐有所改变。
她手上拿不下,Susan将蛋糕盒子重叠在包裹上,递往她怀中抱住。
走出两步,Susan又叫住她。
“Isityourbirthdaytoday”
方疏凝微怔,而后点头:“Yes.”
Susan笑得几乎露出牙龈:“HappyBirthday,beautifuleseGirl.”
方疏凝也笑,又说了一声谢谢。
门虚掩着,未完全关上,用脚轻轻踢开,她的室友,一位五官平平却极具风姿的加拿大女孩正致力于浓妆艳抹,打算参加晚上的狂欢夜,见她回来,热情地打一声招呼,临走前,还顺走了她一条手链。
美名其曰,充场面。
方疏凝不太计较这些,毕竟这位室友平日里给予她的帮助实在不少?。
手机轻响,放下手上的东西,接过。
“蛋糕收到了?”
“嗯,刚刚拿到,还没打开看。”
周清筠咧开嘴:“是你喜欢的提拉米苏,我可提前好几天就预定了。”
方疏凝莞尔:“有劳太后娘娘了。”
周清筠没说什么,继续问:“学校那边请好假了吧?今年的春节是周末,应该没太大问题,”
方疏凝敛眉,轻轻“嗯”一声。
中国留学生一般很难回家过春节,一是时间问题,二是来回花费问题,既折腾人又折腾钱,百分之九十的索性也就自己含着泪在外苦兮兮地开视频。
“机票你不用担心,你柏叔叔会?派人帮你弄好。”
她又是轻声应下,突然想到什么,问:“妈,你还给我寄了东西吗?”
周清筠女士疑惑:“什么东西?”
方疏凝了然,没再解释,二人又家常许久,终于挂断电话。
她好奇心一向很重,是以此刻也顾不上晚饭和蛋糕,拿过那个包裹来,细细打量。
是从长泞寄来的,可寄件人的姓名她却是不认识。
谁会?在她生?日这天给她寄东西来?
方疏凝沉吟,其实内心已经有答案,似乎是为了确认,她拿过小刀来划开包装严密的纸箱,一探究竟。
说实话,要?是换了一般人,大约是不敢拆的。
不知道寄件人,会?担心是否是刻意整蛊,猜到了寄件人,反而百分之百能确定这就是来整蛊的。
可方疏凝偏偏不信这个邪。
要?真是来整她的,她反而还能理直气壮地打个国际长途过去把那个人狠狠骂一顿。
就算只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可惜,不是。
纸箱里的东西规规矩矩,是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礼品盒。
她拿出来,打开,里面是一条湖蓝色礼裙。
她一贯喜欢的那个牌子。
缓缓摸上去,布料丝滑,做工精细,细密的纹路蜿蜒其上,不愧是大牌。
如果硬要较真,她其实也能找到理由打过去,质问他为什么大冷天的你送我一条夏天穿的裙子?
可是最终也没有这样做,只是将裙子装回,放进了衣柜的最下层。
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万一,不是他呢?
他没留真实姓名,大概也是不想承认的吧。
时间一晃而过,又到跨年那天。
方疏凝突然病了,在床上躺了一天,临近傍晚时分,才有力气下床。
加拿大室友又去参加party了,宿舍里很安静,静得有些可怕。
她自己一个人坐在桌前,翻出昨天吃剩下的面包,轻轻咬了一口,有些难嚼。咬着咬着忽感面包体上一阵潮湿,她微微愣两秒,指尖滑过自己眼下。
有湿润的东西。
空气里莫名流动着巨大的空虚,她静坐半晌,突然扔下面包,找出一件长及脚踝的大衣套上,转身出了门。
她去了酒吧,可她不敢喝酒,她只是想去热闹的地方,去人多的地方,看形形色色的人,听着周遭各种杂音,唯有如此,才能消减她心中的悲悸。
往后每年,她都如此。
一转眼,到了回长泞那天。
周清筠专程开车到机场来接她,明明也只有半年,但回到这里却有种阔别已久的亲切感。
“今晚我亲自下厨,你宁姨他们也过来吃饭。”
方疏凝闻言,微敛着?眉,没说话。
回到家,她上楼整理行?李,虽然只回来两天,但也带了不少?东西。
再下楼时,客人已经提前到了。
他站在客厅中央,在打电话,背对着她,一只手插进裤兜里,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穿的是呢绒深蓝大衣,连背影也风姿熠熠。
方疏凝顿住脚步,迟迟没有走下那几级阶梯。
柏池打完电话,回过身,眸光不可避免地与她撞上。
明明才半年未见,可总感觉已经分?离太久,他的轮廓愈发明显,眉眼之间也渐渐染上几分?沉稳和笃定,比从前更为克制。
对视数秒,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仿佛已经无?话可说。
还是她率先打破僵局,目不斜视穿过大厅,与两位长辈打过招呼,又听见周清筠女士在厨房叫自己。
“去给我买瓶料酒,我才发现家里的不够了。”
方疏凝闻言,脑中缓缓画出一个问号,怎么不干脆叫她去打酱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