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
众人:“……”
叶楚的眸光一瞬间冷厉了起来,像头竖起了尖刺的小兽。
“不干什么。”刚刚挪开的匕首瞬间恢复原位。他慢条斯理道:“杀个人而已。”
池蔚敢保证,他说这话的时候真的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简直像说“我下去吃点东西”一样稀疏平常。
叶楚:“你刚才说的,我不相信。”
“再见了。”少年微微一笑,凑过来时可以清晰地辨别出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恶意与戏谑。
“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
他掌心上的那张黑桃四已经开始无风自燃,明亮的火苗沿着纹路迅速流淌。
池蔚瞳孔骤缩。
雪白的刀刃反射着一线微光,以极其蛮横的姿态占据了整片视野。
“噗——”
.
“嗡——”
“嗡——”
手机在床头柜上不断震动着,一线熹微的晨光泻进昏暗的房间。假如这个时候拉开窗帘往外看,就能目睹到这个钢筋铁骨的城市在青灰色的天幕下逐渐苏醒的模样。
池蔚从浴室走出来时,电话已经中断又开始三次了。他一边拿了一条大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过去随手划开。
“喂?”
罗晟的声音卡了卡,然后才带着疑惑道:“你嗓子怎么了?撸多了哑成这样?”
池蔚:“放屁。”
他清了清嗓子:“干什么?”
罗晟:“没什么事儿,就是你不是换了新号码么,东皇娱乐那边找你签解约合同找不到人,电话就打到我那儿了,问我知不知道你现在住哪儿。”
池蔚沉吟了一下:“你说了?”
“那哪儿能啊。”罗晟笑吟吟:“为兄弟我能两肋插刀,别说是保守个小小的秘密了。不过你真的要退圈?有必要吗?”
“你说呢?”池蔚反问:“迟早有一天我家里的那些破事儿被抖擞出来,等到那时候你觉得我还能这么轻松地抽身吗?”
罗晟:“……”说的也是。
池家跟罗家原本是生意伙伴,池父和罗父是大学同学,多年老友。池蔚跟罗晨从光屁股一直玩到现在,一个学商一个从医。
当初池蔚从美国回来刚进公司没几天就突发奇想地跑去拍电影,圈里所有人都以为他脑子烧坏了,其中不乏幸灾乐祸的——池蔚跟那些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纨绔之间的距离大概是地球到月球的距离再乘以个10086,因而常年位居各位富二代官二代最深恶痛绝欲除之而后快的名单榜首。
终于有一天这个光辉伟正的人物干了件离经叛道的事儿,每每被提起来,总是能让纨绔们那些被药末掏空了的身子高潮个几十次。
他们中普遍存在着这样的观念,拍电影混娱乐圈的那都是供人玩乐的戏子,尤其是不入流的恐怖片,冷门且无趣。就算是想当明星,砸钱也得砸成个流量小生啊。
在这些人里面,却不包括罗晟。
他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跟他不一样,即便是和他上一样的学,念一样的书,考一样高的分数,但人就是有本事能跟那帮二代们混到一块儿,如鱼得水。
他曾经向罗晟表达过自己的不解,并且虚心求教。罗晟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付出多少得到多少。去跟那些败家教教会资深会员们一起蹉跎时光积累感情不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更轻松的好吧?
池父出事后树倒猢狲散,偌大的公司几乎成了个空架子。几乎所有人都断定池家要倒了。池蔚的表叔已经私下里联系卖家准备打算把公司低价转卖,卷款去澳洲躲一阵子。
池蔚知道这件事时还在熬夜看财务亏空的报表,客厅里的钟已经快要指到凌晨三点。
罗晟说:“我爸爸一开始坚决不同意买的,但现在好像有点被说动了。就那个做生物制药的叶家和沾了点黑的薄家好像也有意向出手……我听你叔叔说他着急办手续,所有才找的我们。”
池蔚沉声:“我知道了。”
他进入【o】前刚挂了罗晟的电话,盘算着天亮了去公司该怎么跟表叔对质。但下一秒眼前的光线开始扭曲,黑暗里像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避无可避的他卷入其中。
那个无数次出现过的梦魇逼近眼前。
“池蔚?”罗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你手里还有钱吗?不行的话先用我的。听说东皇娱乐艺人解约需要赔起码七位数。”
池蔚:“没事。我心里有数。”
他把手机开了免提丢在床上,拉开衣柜找了件宽松的羊毛衫套上,一边道:“那边要是池向阳再联系你爸商量卖公司股份的事情,你帮我盯着点他的动向。”
“……”听筒那端静了静。罗晟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有几分古怪:“我打电话来除了跟你说解约的事情,还有其他的。”
“你叔叔他,好像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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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现场勘察的结果来看,他应该是自己离开的,现场没有被挟持的痕迹。”穿着制服的警察低头翻看着报告。
“失踪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是他的妻子报的案。我们搜查了他的几个情妇的住所,她们都说没有见到他。”
“现场没有血迹,亦无作案工具等。监控视频捕捉到他是在当天傍晚五点四十分左右自行离开公司,上了路边停靠的一辆黑色宾利。而那辆车再驶出环山大道后六公里后失去了踪迹。”
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小警官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我们会持续排查一切和失踪人员相关联的信息网络,争取早日与他取得联系。”
很显然,他们不认为这是一起刑事案件。
首先池向阳是自行离开公司的,其次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已经遇害。至于绑架勒索嘛,已经过去快两天了,跟池向阳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于绑匪的相关讯息,这条可能自然就被排除在外了。
走出警局大门,池蔚习惯性地拉上口罩。
怎么会那么巧?他刚要找池向阳解决公司的事儿,他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就像是特地躲着他一样。
他不见了,卖公司这事儿也就自然而然地不可能成功。冥冥之中难道是老天开眼,在绝境里打算帮他一把?
罗晟跟池蔚走得近,自然知道他跟这个所谓的表叔没有分毫感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边没什么事了。我在里面认识几个人,一有进展马上通知你。下面去哪儿?我送你。”
池蔚道了谢,随口道:“去东皇娱乐。”
一天不解约,他就得履行合同。不如早解约早放松。
虽然池向阳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他也不能懈怠。他得借此机会想办法把公司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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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之交的江城气温不算高,空气里总是潮湿的随时能拧出水。路两边的行道树上缀满了或米白或淡粉的小花,路人经过时飘飘扬扬地洒下来,格外有情调。
汽车停在东皇娱乐楼下,罗晟摘了墨镜,把驾驶证在保安跟前晃了晃。罗家太子爷的名声还是有那么点作用的,那保安顿都没打一下,直接把他们放了进去。
“醒醒兄弟,到了。”停好车,他侧头冲副驾驶上的男人道:“用我跟你一块上去吗?”
“不用。”池蔚原本头靠在玻璃窗上打瞌睡,被他的声音猝然惊醒,揉了揉皱着的眉头,神情有些恹恹,脸色苍白得可怕。
“你爸本来就怀疑我把你带跑偏了,进去再被里面的给看见,明个儿报纸头条就是你光辉出柜。”
罗晟哈哈大笑,捂着胸口作捧心状深情款款:“为了你,出柜又何妨?”
“得了吧。”池蔚看也不看他一眼,推开车门下车。
灰白的光影在他漆黑的眼底浮浮沉沉,侧脸看过去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淡得不见一丝血色。
他怎么了?罗晟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刚是做噩梦了吗?还是想到了什么?
他没来得及问出口,那一闪而逝的异样就从池蔚脸上褪去。他关上车门,朝罗晟挥了挥手,径直走向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