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三天,司玫都在宿舍办公。
校园网奇差无比,随便几G的工程文件也要传输半天,导致工作效率极其低下。
养伤的第四天,见伤口已经结痂,能自由行动了,司玫还是决定回工作室,同学长学姐他们交流方案更方便些。
不过宿舍里老建院楼太远,需要搭乘校内公交过去。
次日,司玫特地早起赶班车,期望能找一个位置,可上车时行动迟缓,不得已,还是买了站票。
无可奈何,她半靠在栏杆上,半边重心到靠到左腿上。
也罢,就十分钟的车程,捱一捱就过去。
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学姐?”
她回头,只见是个男生,面相很是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他穿着黑色三道杠的运动卫衣,抱着只同品牌的书包坐在椅子上。
司玫:“你是?”
“骆钧啊,前几周在《高层建筑设计》课上见过的,你忘了?”骆钧笑了,看到她悬着的右腿,“学姐,你不方便吗……要不要你坐?”
司玫恍然想起来他,笑着打了招呼。
右腿实在悬得难受,想了想,还是没客气推诿,扶着扶杆慢慢走到他让的位子上。
她抬起头,“谢谢你啊。”
“没事,小事儿嘛,”骆钧扶着她的后椅背,围过来放松聊天的架势,问起她腿怎么了。
司玫尴尬解释:“一个意外,受了点小伤,过两天就好。”
骆钧笑了笑,没追问,继续攀谈起别的话题,比如她哪站下车,要不要帮忙搀扶什么的。
司玫一向难以承受异性的过分殷勤,略觉得尴尬,却不得不含笑应一两句。
毕竟坐了别人让的位置,总不能得了便宜,却给人冷脸吧。
骆钧属于外向活跃的性格,丝毫不察她的疏淡。
在那回课上偶遇后,他心存侥幸,去过很多次建院专教,却都没再遇上过她。
今天在公交上遇到的意外之喜,显然让他上头了。
“对了,学姐,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呢?”
这时,车停了下来。
骆钧一愣,看向窗外,“哎呦,我到了。”
司玫终于松了口气。
-
几日后。
晨光划破薄雾的早上,风摇绿树,满树铃铛沙沙作响。
司玫拎着喷壶,给自己桌上的绿萝喷水,程媛元悄悄走到她后面,“哎,司玫!”
吓了一跳,司玫扭过头,捂着胸口,“……媛元姐,怎么了?”
程媛元笑了起来,满脸都写着两个字,八卦。
“快交代,今天早晨送你下校车的男生是怎么回事?男朋友吧!”
如若不是坐在椅子上,司玫疑心自己会踉跄倒地。
她先抬头看了眼办公室,抿了抿唇,“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我都看到啦,”程媛元道,“他都护送你来工作室两回了。”
司玫扶额,“那是一个学弟,我们只是刚好顺路。”
“哪有那么多刚好,‘刚好’都是蓄意为之的。”
司玫叹了口气,省略掉了在顾连洲课上偶遇骆钧的前因,只说是他看自己腿脚不方便,便帮她占了两次座位。
这两天他正好也来这附近,他们一同在老建院站台下了车而已。
程媛元煞有介事地嗯嗯两声,还是得出结论:“他摆明了想追你嘛。”
她拍了怕司玫,“我看他长得还不错,你怎么想的?”
“……什么、我怎么想的?”司玫抓过鼠标,目光摆正到屏幕上,“我图还没画完。”
程媛元撑着桌子,低低地笑起来。
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这学妹明明长着一张不缺男朋友的脸,对感情方面的事未免也太迟钝了。
这时,里间办公室门的合页咯吱一声。
黎峰垂头丧气出来,低着嗓子冲程媛元咳了一声,“别聊了,顾老师喊你。”
司玫喉咙也跟着一紧。
头压低了点降低存在感,目光却忍不住微抬,望了眼里面。
十来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再一次打开。
程媛元默不作声走过来,喊黎峰和其他人一起去吃饭,又转过来,“司玫,你吃什么?我帮你带。”
“都行,就一楼右边的盖浇饭吧。”后一句,司玫压小了声音,“……你又要改方案了吗?”
程媛元一声长叹。
改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她正小声地吐槽着,忽然抿上了唇,干咳两声,“那个,司玫,那我去帮你买饭了。”
司玫略怔两秒,转过头。
顾连洲出来,经过模型区时,几个人依次叫他两声,他轻微颔首而过。
最后走到她面前,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你进度怎样了?”
她回头翻U盘,“正准备去给您看的。”
顾连洲打断,“就在这儿看吧。”
她愣了一下,才想到许是迁就自己的腿不方便才出来的。
司玫点头应好,默默把文件拖进Photoshop,点开了总平填色图,还有她之前修改的模型。
然后缩回双手放上膝盖。
无以言说的忐忑,心里那根无形线绷得很紧,静静等候审判。
忽而,身畔温热靠近。
她用余光微瞥,顾连洲不知何时站起来了,小臂上袖口微着,悬在她肩旁,与她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男人单手下沉,骨节分明的指搭在鼠标上,时而滚动滑轮,时而轻轻拖拉,切换模型的视图。
声响,短促而清脆。
“你这儿不对吧。”
右耳上空划过一缕难以捕捉的暖流。
她回过神,赶忙看向屏幕,“嗯,哪里?”
顾连洲垂眸,舒了口气,将键盘拖了过来,手指哒哒在键盘上跃动。
一连选中好几个错的组件,按了快捷键,重新打组,操作行云流水。
“在模型里看着没事,进渲染器不分清图层组件,你打算怎么渲图?”
司玫脸上热了一下。
确实,她逻辑思维并不算特别好,偶尔会有错图层。
自己做东西的时候,经常建模不行就后期来凑,加点配景掩盖建模里的错误。
“……我之前一般都是拿后期直接P。”
她嗫嚅,小心地偏头。
幸有折叠度极好的轮廓,高眉深目。
她鲜少见男人这样白,却不失英气,鼻梁上挂着银丝眼镜,眼镜腿压着鬓角的乌发,有一种封锁与克制的禁忌。
“哦,那你偷懒还挺有理的?”他忽然轻笑一声。
信手摘了眼镜,往后靠回椅子,双手将眼镜叠起,往桌上一丢。
司玫回过神,眨了眨眼,“那我……”
“模型直接发给黎峰吧,”顾连洲顿了顿,“还要我再演示一遍怎么打组吗?”
她抿了抿唇,摇头。
倒也不是不会,就是逻辑性差,经常做着做着就忘了。
顾连洲嗯了一声,伸手把文件拿了过来,放到她面前,开始讲这个项目最后的收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