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看不透眼前的长公主,他也会提刀一战。风沙万里埋骨处,是他心之所向,从一开始便是,到现在依然是。
顾仪难得露出了一个诚恳的笑容,没有其他意味的,单纯的笑,险些晃了同处一室人的眼。
当夜的烛火赤红,摇曳得满室沉寂,顾仪和张肃的密谈进行了半个时辰。
临走时,顾仪戴起幂篱,张肃送她出门,有些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殿下有意吗”
顾仪看着一身肃杀之气的中年人指了指头顶的夜幕,夜幕上缀着稀疏的星点,一轮皓月当空,皎洁的光芒遍洒万家,还是当年她误入京城南城时的那轮月,只是人已不是当初的人。
她笑了笑,留下一句话飘散在晚风里,随后转身离去。
张肃听得一愣,也摇摇头笑着走回了府邸里。许久未上战场,他也该活动下筋骨,免得成了年轻人的拖累。
……
顾仪回到长乐殿是已是深夜,吹灭了烛火准备就寝。
临睡前她想起岑观言的信,想起了那个杀妻的内应,迷糊之间想起了在记忆里快被遗忘的先太后。
先太后姓沈,名燕婉,已仙逝六年有余。她的记忆已快磨灭,只记得母亲是个极温婉的女子,爱制香,平日里礼佛虔诚,与先帝恩爱甚笃。
可天不遂人愿,先太后生下幼帝后身子愈发地差,缠绵病榻一月,最终还是走了。
顾仪不常想起母亲,离得太遥远,她的思绪也太忙,忙得没有一丝空隙去思念一个人。
今日若是先太后入梦,也是个好兆头了。
顾仪如是想着,歇了思绪入眠。
可惜入梦的不是母亲,是那个夜晚。
她在青石板上奔跑,红裙被溅起的雨水沾湿也顾不上,只是一直向前。
熟悉的立柱和殿门出现,她松了一口气,却听见殿内传来声音。
熟悉的对话,审判的语句,猝然的心痛。
是被告知生命会停在三十岁那年的那个夜晚。
顾仪从床上坐起,捂着胸口,试图平息突如其来的痹痛。
外头微微亮的天昭示着新的一天,侍女急切的声音穿透帘幕,闯进她的耳朵里。
“主子,边关急信,羌人叩边!”
是穿云急切的声音,消息太过震惊,素来镇静的她也顾不得主子还未醒,冲了进来。
顾仪在她的搀扶下艰难地爬起,顾不上胸口的疼痛,追问道:“穿云,不只这一个消息吧?”
“羌人首领号称愿与大宁结秦晋之好,迎娶昭和长公主,从此永不犯边。”
“还有呢?”
“以纪家为首的朝臣在朝晖门外请愿,求长公主救大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