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住在村头一间很?破旧的草屋里,其破旧程度比之秦言的房子?还要更胜一筹。不管怎么说,至少秦言的房子?是土和砖瓦混合建的,比草屋要结实?得多。
同样?是低矮的院墙,整齐的篱笆周边的泥土是新翻的,带着?些?青草香,那里应当是许先生刚播种了什?么新的花种。一旁已经?在初春盛开的迎春花一株株簇拥在一起,和低矮的小草错落有致。
荒芜中见繁华。
许老先生是个有闲情?雅致的人,平日?素爱侍弄一些?花花草草,院墙那里的花草都是她一颗颗亲自栽种,又一株株不厌其烦修剪的,宝贝得紧。
所以越水带着?秦商进了院子?,第一件事嘱咐与她的就是:“你以后在这里怎么调皮捣蛋都行,只记住一点,那就是切莫动这些?花草,否则许先生把你赶回家你可不要哭着?来找我。”
秦商一双眼睛依旧黑亮亮的,她视线四处打量着?整个院子?,里面闪着?好奇和紧张。
小丫头脑子?里想起了以前?平日?里秦言总是和她讲述许先生的严厉,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怯怯。
“师娘,许先生会收我吗?”
“会的。”越水揉了揉她的头,“待会儿她问你什?么,你只管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就行。”
东边一间侧屋里传来了女孩们阵阵朗朗读书声,四张课桌摆放的整整齐齐。一位青袍女人踱步其中,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她的背微微佝偻着?,不复往日?的挺拔。
待她余光看到门外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侧头过来时?,越水毕恭毕敬向她行了个礼。
许先生吩咐好学生继续读下去,几步走出来,脸上带了些?笑意。
“静之来了。”
许先生带着?她们二人到另一间单独的草房里去,那里也是她简陋异常的书房。
越水轻推了一下秦商的肩膀,让她往前?站了站。
“老师,这就是我跟您一直提到的孩子?,颇具几分聪慧。近日?正好六岁,启蒙识字也都差不多了,今天带过来给您看看。”
许先生将视线放在越水旁边的孩子?身上,仔细端详了片刻,看起来确实?是个聪慧的。心道是这个孩子?既然是秦言带过来的,八.九是差不多,最后必然要收下的。
虽然心下已经?有了数,但是她表面上还是习惯照例询问了一个每次收学生前?都会问的问题。
“你为何想要读书求学?”
秦商小脑袋低下去沉思了两秒,没多费神,声音清脆响亮地直接答道:“我想当官。”
这个答案倒是令人意外。
许先生挺多了什?么明?理?求真,也听多了什?么为了家国天下。这些?都是孩子?来之前?她们父母和启蒙的老师教给她们说的场面话。
而像秦商今天这般将功利性直接表露出来的,还是头一份。
秦言是自己的学生,许先生知道她这个学生那张平淡温和、不争不抢的表皮下,藏着?的是怎样?的一张愤世嫉俗的内心,因而她定不会教孩子?这些?场面上的伪心话。
所以这孩子?脱口而出的就是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许先生心中不由得来了两分兴趣,她紧接着?着?问道。
“哦?那你为何想当官?又想当什?么官?”
“我想当兴陵县的县令,然后把税赋制度取消。”
许先生一惊,转头看向越水:“这六岁的娃娃从哪里知道的税赋,你教的?”
越水苦笑一声:“是学生的错,学生在家里确实?是口无遮拦了些?。”
当今女皇下令,收泰半之赋,苛捐杂税尤其沉重。许先生一猜就知道秦言在家的时?候定是在自己的小学生面前?愤恨之余,口不择言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她随意摆摆手。
“无碍,你说的哪一句不是事实??”
经?此?一提,许先生不由得也想起来当今夏国的穷苦百姓遍地走,家家都背负着?沉重的赋税。
国不称国,民不聊生。
即便如此?,盛京还是一派繁荣奢靡。
许先生的眼底盛满了失望,声音也不由得抬高了起来。
“当今的朝廷之上不就是一堆烂鱼腐肉吗?就连金銮殿上的女皇也——”
“老师,你还没说收不收这孩子?呢!”越水及时?打断她后面那些?不该宣之于口的狂言。
师生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越水低下身子?和小秦商对视,眼中泛着?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