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峋闻言,身子骤然一僵。
当初为了送走阿妧说过的狠话浮上心头,对于全心全意依赖他的阿妧来说,确是极大的打击了。
他以为时过境迁,以后他解释原委,阿妧会明白他的苦心。
只是他没料到,阿妧会如?此抵触他。
趁着他错愕出神的时候,阿妧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阿妧!”赵峋的声音低而急促,他咬了咬牙,正在解释与不解释之?间犹豫。
只见阿妧忽然停住脚步,在赵峋面前站定。
果然在清和宫的日子,有王爷撑腰,将她惯坏了,她险些忘了分寸。
阿妧想哭,却拼命挤出一丝笑容。
“王爷,奴婢知道您的良苦用心,也知道当初一定您也有不得已的难处。”她暗自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奴婢有了父母兄长,有了以前从未奢望过的生活,这一切都要多谢您。”
赵峋死死的盯着她,似乎要找出她情绪上的破绽。
阿妧大大方方的回?望过去,浅浅一笑。
“如?今这样不也是很好么?”她忍住心痛,轻声细语的道:“方才是奴婢赌气?了,并没有别的意思。因当初走的有些不甘心,才跟您闹了一通,着实是失礼。”
“如?今奴婢已经消气?,您也不会跟奴婢计较的,对罢?”说到最后,她甚至俏皮的眨了眨眼。
不对,这一切都错了。
赵峋望着阿妧,心缓缓沉了下去。
“奴婢虚荣,没有告知明家曾在清和宫当过宫女,还请您见谅。”阿妧柔声道:“看在奴婢也算勤恳服侍您的份上,请您成全。”
说完,阿妧从容蹲身行?礼,略略抬高了些声音:“臣女恭送王爷。”
比起方才的闹脾气,此时沉着优雅的少女,让赵峋只觉得心痛。
明明她笑眼弯弯,他却分明仿佛看到她在哭。
她从来都是口是心非的孩子,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笑眯眯的。
自己是真的伤她极深。
赵峋深深的看了阿妧一眼,大步流星的离开。
等?他离开后,阿妧才直起了身子。
从上次见面她就觉得,王爷端得是龙姿凤章,威仪不凡,日后登上大宝,定会成?为一个英明的君主。
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时日久了,王爷就会忘了她。
阿妧垂了眸子,释然浅笑。
赵嵘回?来后,虽是奇怪自己五哥为何先走了,丽贵妃已经派人来找她们,便也乖乖跟着阿妧回?宫。
***
福宁殿。
赵峋以禀报西北换防的名义进宫,没有停留太久,直接去见了赵昶。
等?他到时,直接有内侍毕恭毕敬的引着他进去等。
赵峋淡淡应了,心中哂然。
他不再是原先那个备受冷落的皇子,而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人选,自然不必再殿外候着。
在他得到召见时,只见赵屿从殿中走了出来,客客气?气?的跟他叫了声“五哥”,颇有些臊眉耷眼的,似是才被父皇教训过。
虽是冯皇后有扶持赵屿的意思,却并没将他记到名下,大概还是赵屿的表现让她不够满意。
“儿臣见过父皇。”赵峋心中转过念头,动作利落的见礼。
赵昶颔首,还没等说话,却先咳嗽了两声。
他面上仍是余怒未消,接过内侍手中的水,润了润喉咙,才眉头紧锁道:“老八着实不成?个体统!”
赵峋温声劝赵昶保重身体,这才知道赵昶发怒的原委。原来赵昶让赵屿去查定北侯贪墨一案,可赵屿为了笼络定北侯,得到他的支持,查案中明知是伪造的证据,还是用了。
“八弟年轻些、阅历少,一时被人糊弄也是有的。”赵峋神色诚恳的劝道:“您别动怒,龙体要紧。您慢慢教八弟也就是了,总有一日他能独当一面。”
听了赵峋的话,赵昶目光转到他身上,带了些审视的意思,似是不信他能放过这样落井下石的机会。
“你当真这样想?”
赵峋听罢,便知道这又是一次考验,他本能的恭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儿臣跟着二哥去边关时,也是多次得二哥的教诲。兄弟间相互扶助,是应该的。”
父皇素有仁君之?名,自然会选择温润敦厚的继承人。
若想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就要做个让父皇喜欢的人,这也是丽贵妃曾提点他的。
赵昶收回了视线,淡淡道:“你能这样想,很好。”
“父皇,儿臣已将换防的安排整理好,请您过目。”赵峋从袖中拿出折子,递了上去。
赵昶略翻了翻,见赵峋并未刻意安插上自己的人,才点头道:“就这么办。”
说完了公事,见赵昶没有别的吩咐,赵峋便识趣的告退。
在出了殿门时,赵峋想起犯了大错仅是被训斥的赵屿,若换做自己,父皇就这样轻轻放过么?
他自嘲的笑笑。
本想再去怡景宫看看,可想到阿妧的不自在,赵峋迟疑片刻,还是直接出宫了。
等?过些日子,寻了机会他再向阿妧解释清楚。
然而这一日,一等?就是近半年。
五月初,赵昶旧疾复发,宫中上下顿时忙了起来,去行宫避暑的计划也取消了。
外头只知道皇上抱恙,然而亲近之?人却知道,皇上这次的病来势汹汹,平日里用的药已经完全无法?压制。
太子未立,不免人心惶惶。
自从赵昶病后,各宫宫妃轮流侍疾。
今日本该是冯皇后,丽贵妃正在自己殿中替赵昶抄经祈福,却见福宁殿的内侍匆匆跑来,说是皇上请她过去。
丽贵妃有些奇怪,不过她没有多问,立刻更衣去了福宁殿。
等?她到时,冯皇后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