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撑着最后的骄傲,不肯让自己在阿妧勉强跪下。她愈发站直了身子,倔强的望着赵峋。
然而赵峋却没给她半分眼神。
郑才人吓坏了,连连磕头求饶,额上已经磕出了一片青紫。
不仅她彻底失宠,还连累了贵妃……
“皇上,此事与贵妃娘娘无关!”郑才人回过神?来,膝行?着跪到皇上面前,哀求道:“求您别惩罚贵妃娘娘。”
赵峋目光愈发冰冷,显然耐心已经告罄。
“昭仪娘娘,妾身绝没有污蔑您的意思,请您跟皇上求求情!”郑才人情急之下,给阿妧磕头。“昭仪娘娘,妾身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
宁昭容和苏容华见状,不由皱了皱眉。
她确实可怜,若阿妧不劝岂不是显得冷血、不贤良?可阿妧没了孩子也正伤心,凭什么?要管她这些破事。
宁昭容才想开口,只见赵峋制止想要开口阿妧,淡淡的?道:“若你想直接入冷宫,继续连累郑妃再往下降位份,就尽管哭闹,朕给你这个机会。”
郑才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忽然,赵峋抬眸,冷冷的望向张皇后。
张皇后悚然一惊,忙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郑采女拉下去!”
连郑贵妃都没好果子吃,她这个皇后若再不称职的?话,气头上的?皇上怕对她也没有情面。
郑贵妃,眼下要称呼她为郑妃了。
此刻她恨不得撕了阿妧,恨不得大吼大叫去问皇上为何这样对她,若她只是郑丹蕊,她或许可以这样做。
可她身后还有平阳侯府,若皇上迁怒到侯府……
她深深的望了赵峋一眼,高高的?昂起头颅,转身拂袖而去。
见郑妃没闹,张皇后好歹松了口气,忙让人赶快都散了,别留在这里徒惹皇上生气。
“皇上,妾身这就安排人去查。”张皇后的寿宴被毁,不敢有半点怨言,只想此时快些平息过去。“定不会让熙妹妹平白受了这委屈。”
赵峋面对张皇后时,还算温和的?面上,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不必了,朕已经让纪云益去查,皇后还是先管好后宫的?人。”
张皇后心中发颤,面上却恭敬的应了。
等到张皇后也告退离开后,赵峋命服侍的?宫人都退了下去。
阿妧身上的?血衣已经被换下,她穿着雪青色的小衣,把本就惨白的脸色衬的?更憔悴了些。
殿中没了人,她僵硬绷直的身子才缓缓放松下来。
“阿妧,没有别人了。”赵峋将她抱在怀中,动作轻柔的?安抚着她。“若是难过,就哭出来罢。”
阿妧红着眼圈,听了他这句话,再也不强忍自己的?情绪,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她嗓子已经哭哑了,似乎把这一生的?心碎和悲伤都哭了出来。
抱着她单薄的?身子,赵峋心中如同针扎似的?疼,墨色的眸子中闪过哀恸之色。
那也是他期待的?孩子,竟没来得及来到这个世上。
许是阿妧本就身体虚弱,赵峋等了一会儿发现她竟没了动静,细看时才发现她昏了过去。
他慌了神?,立刻叫太医进来。
“皇上,娘娘从台阶上摔下本就受了伤,又悲伤过度,才会体力不支昏过去。”刘太医忙赶了进来,替阿妧诊脉后道:“娘娘没有性命之虞,只是要细心调理上一段时日。”
赵峋不是没发现阿妧手?腕、胳膊上的?擦伤,尤其是手指。
她徒劳的想要保护孩子,摔下来时双手紧紧护着小腹,手?指的?关节处都被磨破了。虽是已经包扎好,可当时鲜血淋漓的?模样,仍然深深刻在赵峋脑海中。
“用最好的药,替熙昭仪尽快调理好身子。”赵峋拧着眉,目光始终没离开阿妧身上。
刘太医忙答应下来,暗暗想着自己赌对了。
“熙昭仪这次小产,可会影响以后诞育子嗣?”赵峋迟疑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阿妧那样喜欢孩子,他不想她以后有遗憾。
刘太医忙道:“皇上放心,并没有影响。娘娘只要调理休养上一段时日,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赵峋这才松了口气。
他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他亲自守着阿妧。
***
永寿宫。
张皇后带着温昭媛来了太后宫中,准备商议对策。
“偏这样不巧,熙昭仪竟被人推得小产了。”张皇后面上闪过一抹遗憾之色,她倒是想阿妧生下这个孩子。
冯太后眉头微蹙,问道:“当时的情形你们都看清楚了?”
张皇后摇了摇头,温昭媛沉默了片刻,接话道:“何修仪的?椅子坏了后,大家的?注意力都到了她身上。杨美人赶着过去看,这才冲撞了熙昭仪。”
“难道是何修仪指使?”张皇后得了些灵感,立刻道:“正好她转移注意力,杨美人下手?。”
冯太后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何修仪给杨美人什么?承诺,敢让杨美人冒着连累家人、自己丢掉性命的风向去推怀着皇嗣的从二品昭仪?”
张皇后讪讪的闭了口。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情况也并没有太坏。”温昭媛出言道:“郑氏的贵妃之?位没了,皇上连封号都没给她,她还要排在慧妃后面。虽是比熙昭仪略高一位,可熙昭仪有封号,得宠才是最要紧的,不愁熙昭仪怀不上皇嗣。”
冯太后眉头稍稍舒展,她听说了赵峋在绘芳殿、琢玉宫的反应,想着他对阿妧怕是有些真心在。
“罢了,事?已至此,还是让熙昭仪早些振作起来。”冯太后转动着佛珠,神?色平静,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来。
张皇后和温昭媛忙应了一声,见冯太后没有别的话再叮嘱,才想起身离开时,只听冯太后忽然开口道:“贤妃的?病还没好?”
“比前些日子强多了。”见张皇后含混着答不出来,温昭媛替她解围道:“太医院开了些镇定安神?的?药物给贤妃娘娘服用,娘娘今日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上并无失态。”
冯太后面色这才好看了些。
“皇后,过来两日带着贤妃来哀家宫中一趟。”冯太后淡淡的道。
张皇后立刻应了。
两人告退离开。
温昭媛从永寿宫出来上了撵轿后,才放任自己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忿。
等到了坤仪宫送皇后下来时,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温婉。
“娘娘放心,您且先忙熙昭仪的?事?,妾身自去照看贤妃娘娘。”温昭媛识趣的道。
张皇后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扶着琥珀的手?走了进去。
“去怡景宫。”温昭媛揉了揉额角,神?色疲惫的吩咐。
贤妃是个麻烦,断不能让冯太后觉察出问题来。
***
等到阿妧再次睁开眼醒来,已经到了华灯初上时。
她这时才觉得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
“阿妧,你醒了。”赵峋就在对面的塌上批折子,听到她的?动静忙走了过来。
她想要起身,却低低痛呼一声,到底没能动弹得了。她想说话,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哑了。
“快别乱动。”赵峋扶住了她,让她重新躺好。“你身上有不少擦伤,虽是涂了药,还是会疼上两日。”
阿妧点点头。
很?快朱蕊等人听到动静,送进了温水来。
赵峋小心翼翼的?扶着阿妧起来,像对待珍贵的易碎品般,生怕弄疼了她。
阿妧想要接过来自己喝,抬起手?来才发现她手?指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样子格外笨拙。
“朕来。”赵峋没让朱蕊近身,自己接过了杯子。
看着她发白的唇瓣被咬出的血印子,赵峋亲自试过水温,才送到阿妧唇边。“慢慢喝,别急。”
阿妧神?色乖巧,小口小口的啜着杯子里的?温水,直到整杯都喝完。
两人谁都没再提孩子的?事?。
药中有安神?的?成分,眼见阿妧还是神色倦怠,赵峋让人端了粥来替她垫胃,过了会儿亲自喂她喝了药,这才让她继续歇下。
阿妧没说话,在赵峋要起身时,她费力的?伸出手指牵住他的?衣角。
赵峋回头,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清亮杏眸中,充满了依赖,瞬也不瞬的望着他。
“能不能,不走?”阿妧哑着嗓子,小心翼翼的?道:“就今夜,可以么??”
赵峋被她看得心中发软,又隐隐的?疼。
“朕哪里都不去,就在这儿陪你。”赵峋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阿妧弯了弯唇角,安心的?闭上了眼。
见她再一次睡过去,赵峋命人悄无声息的搬来高几,换了左手握着阿妧,右手继续批折子。
阿妧在睡梦中也并不安稳,可她并不闹人,只是时不时轻颤,眼中流出泪水来。
赵峋时不时停下笔,替她擦去眼角的?泪。
“皇上,皇后娘娘派人来说,郑妃身体有些不好……”崔海青本不想打扰,可皇后宫中来了人,他只得硬着头皮进来。
赵峋停下了笔,才想说话时,忽然阿妧身子又是轻轻一颤。
崔海青惊讶的看着眼前发生情景。
“别怕,有朕在。”皇上的?态度格外耐心温柔,也不管熙昭仪能不能听到。
等熙昭仪睡得安稳了些,皇上才淡淡道:“让刘太医去看,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此时皇后能派人来,只怕郑妃这才犯病不轻,可皇上仍是余怒未消,不肯去看。
崔海青忙应声退下。
***
景和宫。
郑妃才回来时,发疯似的?将内殿中能摔得瓷器全都摔了个遍。
郑采女跪在殿外,她自己闯了大祸,一动都不敢动。
她的宫女红梅早就被人带走,只怕性命难保。
想到这些,郑采女无声的掉着泪,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郑妃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狠狠的?朝着她的胸口踢去。
“蠢货!”郑妃见她歪倒在一旁,仍是余怒未消的?道:“你的?私心和愚蠢连累了本宫!整个后宫都在看本宫的?笑话,看着本宫失去了贵妃的?位置——”
郑采女只感觉胸口一阵尖锐的?疼,眼前也阵阵发黑,可她只得匍匐在地上,哀求道:“娘娘饶命,妾身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郑妃眼中闪过一道阴狠之?色,她冷冷的道:“本宫看你该直接被发配冷宫!”
若不是念在郑丹月与她同出平阳侯府,一损俱损,她恨不得杀了这个蠢货。
“娘娘,妾身不敢了!”郑采女瑟瑟发抖,连连磕头。
“收起你那副卑躬屈膝的?姿态!”郑妃见状,非但脸色没有半分好转,反而愈发难看起来。“你竟在熙昭仪那个贱人面前,求她给本宫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