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警察长驻C大进行了长达半年的侦察工作,终于不负众望的无功而返。
最大嫌疑人丰二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超过二十个人声称和他在一起补习受伤住院期间落下的功课——多么勤奋的模范学生。
林安吉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上世纪八十年代,知识分子的地位不如卖茶叶蛋的小贩。
总之,事件被完美的压了下来,C大领导松了口气,风声鹤唳的C大学子松了口气,连路人甲乙丙丁也莫名其妙跟着松了口气。
只有食物链顶端的两位老大明白表示了自己的不屑。朱程似笑非笑的弹了弹手指,继续看他的《孙子兵法》。许乐天则干净利落的迸出一句:“操!”
骂完以后,许乐天想起还有另一个更该对此发表看法的人,不过也只是想想,他太忙了,忙得连思想的时间都恨不得提速。
八十年代是改革开放初期,放眼望去处处商机,他家老头子贪心不足,看风向起炉灶,然后随手一扔,可怜的儿子就得跟上去,把灶里的火生旺了,起码得保住不熄。
好在朱程的状况也差不多,C城两大势力忙着在商场上划分新疆域,居然彼此相安无事。
新学期开始,许乐天出现在C大的时间越来越少,反正他来也只是带着手下四处乱逛,上课考试自然有人代劳。不过,百忙之中他仍是吩咐一个绰号“鹞子”的手下长驻C大,盯死了朱程。还有,留意肖文。
这半年的时间肖文表现得很平常。
上课,下课,吃饭,自习,睡觉。他的生活非常规律,规律得不像大学生,倒像高中生。
他没有朋友,李睿与他似乎彻底相看两厌,没有业余爱好,连看书也只看专业书。
除此之外,他的表现真得很平常,和C大数千学子,全中国数十万大学生一样平常。
期末考肖文考得不错,拿到一等奖奖学金,足够他下学期的学费,所以寒假期间他没有出去打工,回到父母留给他的小屋里闭门窝冬。
旧历新年过后,元宵节尚未到,C大又开学了。
肖文收拾了几件衣服和一捆书提前到校,寝室换了,李睿搬了出去。
得知下铺不是李睿以后,肖文什么也没说,也没握住新的下铺兄弟伸出的手,他只是扶了扶眼镜,挟了书就出去自习。
下铺兄弟尴尬了数秒,同屋看不过去,道:“别理他,人家第一名,架子大着呢。”
肖文带了书走进第二教学楼,却没有进教室。他顺着楼梯往上走,直到顶楼,推开天台门。
第二教学楼有九层,是C大最高的建筑物,从楼底眺望,能将大半个C大一览无余。
肖文走到天台边,背后的楼梯间正好挡住西下的夕阳,阴影笼罩住他。
他俯下身,在校园内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逡巡。
找到了,他的目标。
“大熊”当然不是一头熊,是一个人的绰号。
大多数时候一个人的绰号比他的姓名更能反映其本质,因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大熊原名熊建军,是朱程爷爷老部下的孙子,跟朱程也算是竹马竹马的交情。按理说这样的背景他怎么也该捞个“三把手”或“四把手”的位子坐坐,奈何大熊有个致命的缺点——他太“傻”了。
这个“傻”不是指他的智商有问题,而是说他太憨直,大脑中天生缺少迂回曲折的思考纹路,俗称“一根肠子通到底”。
因为有这样的天性,再加上190公分九十公斤魁梧雄壮的身材,连朱程也随大流叫他一声“大熊”。
大熊的天性虽然使他无法进入领导层,却使朱程更为信任,所以他在“朱程集团”中的地位并不低,相应的,在C大的地位也“很高”。
新学期开始,朱程升上大三,准时入校报到,大熊作为随员也被家里老爷子踢出家门。他很郁闷,想念家里的新换的彩色电视机和温柔的小表妹。
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上学,许乐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朱程却遵规守矩,不到万不得已不缺课,甚至亲身上场考试,显得颇为乐在其中。
老大是乐了,他这个手下可乐不起来。
大熊郁闷的时候一张厚实的四方脸沉下来,双手垂在身侧握成碗大的拳头,一步一步踏得飞沙走石。
真是飞沙走石……建设中,地面不少沙土。
见他这么气势汹汹的走来,附近的学生隔远就绕了道,有绕不了的,缩到墙角耷拉着脑袋等他走过,偶尔被他瞟上一眼,吓得腿肚子都在抽搐。
大熊更郁闷了,这些人干么怕他,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眼不见为净,他干脆朝第二教学楼走,那边人少,还能躲个清静。
堪堪走近第二教学楼,时近黄昏,大熊迎着夕阳的方向看了一眼,觉得太阳挺漂亮啊,红红的一个球。
低下头,地上似乎也有个红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