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岚耳根大红,怎么可能逃过柳溪的眼睛?
柳溪轻唤,“阿岚。”
“什么?”景岚不敢看她,故作严肃地回了一句。
柳溪笑问道:“想看看么?”
景岚以为她还在逗趣她,不禁正色回道:“柳溪,这是在海城!”
柳溪眨了眨眼,“我问的是——想不想看看月月?”略微一顿,“阿岚想到哪里去了?”月月,是柳溪给那只小白兔取的名字,三个月前还是一手可捧的一小只,现下须得双手合抱才能拢在膝上。
这还成她的错了!
景岚自忖说不过她,索性也不与她辩解太多,“走吧。”说罢,作势欲走。
柳溪跟着景岚继续往自己小院行去,一边走,一边道:“快要入冬了。”
景岚点头,“嗯。”
“海城这边还好,岛上总能寻到月月能吃的绿草。”柳溪继续说着这个话题,似乎另有所指。
“海城存粮足够。”景岚记得清楚,昨日她才专门查看过粮库,可柳溪不会平白提这些事,“你……想说什么?”
柳溪淡淡一笑,“少主大人可愿赏脸,去我那儿饮一杯热茶?”似是知道景岚忌惮什么,柳溪又道,“门庭大开,就在檐下,堂堂正正。”
“好。”她话都说到这份了,景岚再扭捏下去,反倒显得自个儿心虚。
两人共伞一起回到了小院,柳溪当即命人将房门大开,把茶几抬到门口,上了两盏热茶,与景岚一同坐了下来。
景岚虽然偶尔经过这里,却不会贸然进来,免得坏了柳溪的名声。这三个月来,柳溪被各人盯着养伤,闲来无趣,也只能左右一下这庭中的花花草草。
景岚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抬眼望向庭中的花草,她依稀记得,左边是排青竹,右边是排海棠,可如今都被柳溪换成了雪梅。
这个季节的梅树并不好看,没有花朵,虬曲的枝干又被绿叶遮盖着,远远瞧去,与寻常绿树很像。若不是景岚的生母苏柔喜爱梅花,自小就让景岚认得梅树,只怕她也以为这些梅树是寻常绿树。
“雪梅虽好,却只能盛放一冬。”景岚放下了手中茶盏,“倒不如青竹百年长青。”
柳溪将月月拢在膝上,轻抚兔首,“像不像西沉州关外的夜氏?两百多年异族同流,猝然出手,朝廷方知他们骨子里的帝家血性依旧。”
景岚提醒柳溪,“他们已经出关了。”
柳溪点头,“我只奇怪,朝廷还在迟疑什么?”
“你还在等朝廷的圣旨么?”景岚正色问道,照理说,驸马曹阳应该再来海城拜访才是,可整整三月过去,朝廷那边还是毫无动静。
“圣旨在手,不过是多个名正言顺。”柳溪以盏盖刮了刮茶面,小啜了一口暖茶,徐徐咽下,“圣旨不在手,我们也不能再等了。”
景岚沉吟,“嫂嫂的意思是?”
“……”柳溪脸上的笑意一僵。
景岚轻咳两声,换做另外一句,“你的意思是?”
柳溪笑意稍暖,“东浮州东岸九县,盛产稻米,今年雨水甚好,想必收成不错。”
“东岸九县的稻米向来直供骊都,贸然去抢是下下之策。”
“不必抢,我们买。”
“何处来的钱?”
“反正这三月闲着无趣,我便央着四叔出海好几回,这不,寻到新矿脉的同时还发现了一处银矿……”
景岚皱眉看她,“你就不能静静休养么?”
“不能。”柳溪答得干脆,她放下茶盏,“我问过景九叔前线战况,以夜氏关外经营两百年的实力来看,攻打东浮州不会只占领十几个小城池。当初内鬼直指辟邪,为的只怕是锦上添花,增进军队实力。既然拿不到辟邪,自当稳扎稳打,当先第一件事便是拿个好地盘下来。”
“朝廷不会把东浮州给他们的。”景岚可以断定此事,“魏氏三州也没那么好打,除非……”景岚恍然,“难道他们想要西沉州?!”
西沉州土地荒芜,匪寇流窜,是大梁九州中最贫瘠的一州。州中百姓除了犯事流徙的人,便是其他州无家可归的流民,日子越苦,性子便越凶悍。正因为如此,当初魏谏白接掌西北三州时,根本不屑一顾西沉州,得了西沉州,至少要发展十年才能恢复生机,与其花这样的精力与财力治理州府,倒不如把精力与财力拿去发展辖下的三州。
“朝廷连年征战,兵力匮乏,早就调走了南漠关的七成兵力。朝廷是太自信,也是太无奈,防备了夜氏两百年,以为南漠的异族与夜氏应该不会觉察,所以你瞧,夜氏强袭南漠关,直接率军攻入了九州,朝廷这次是吃了大亏。”柳溪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去,食指轻撩着月月的下巴,“南漠少雨,却也能生出猩红色的复国血梅。你呀,可别小瞧了他们的本事,南漠那种荒凉之地都可以经营起来,西沉州再贫瘠,也比起南漠来说也算是乐土了。”
景岚只瞥了一眼白兔,明明柳溪撩的是兔子,可景岚莫名地觉得下巴也痒了痒。她不自然地坐了个端直,“贸然……贸然占领西沉州,等同叛逆,夜氏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只怕尚未在西沉州站稳脚,就被柳素所掌控的魏氏借故剿灭了。”
“所以他们才会突袭东浮州那十余座小城池。”柳溪点了一下景岚。
景岚大悟,“威逼朝廷?!”
“他们比我们还需要这个名正言顺。”柳溪点头,“既然他们可以威逼,自然我们也可以威逼。所不同的是,他们用的是刀子,我们用的是银两。”说着,柳溪双手温柔地捧住月月的脑袋,柔声莞尔道:“听明白了?”
“明白了。”景岚顺着话答出,眸光不由自主地往月月那边再看了一眼,自忖自己答得太快,好像是代月月答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