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苗有种不?详的预感:“他什么?”
意欢声音莫名小了几分,道:“他如今也算我们的合作?伙伴,就算不?帮忙,也不?至于捣乱的。”
阿苗松了一口?气,生怕意欢对那个游手好闲的世子?产生一点点好感。
夜风自窗外袭来,空气有些许湿润,还带着一股夏日的燥意。
意欢放下心中?思绪,开始认真搓起手中?的小剂子?来。
一颗一颗,圆圆的棕色珍珠,滴溜溜滚进盘子?中?,一个跟头过后,又裹上了些许干粉。
即便?挨在一起,也不?会黏住了。
阿苗也随她一起搓着,两?人相对无?言,珍珠一点一点,将?眼前的碗装满。
面团还未用?到四分之一,便?听得外面狂风大作?。
水汽赶着夜风,席卷了整个盛京,乌云沉甸甸的,似乎随时要?落下雨来。
阿苗见状,便?急忙去卧房关窗,见林意冉已经睡着了,又轻手轻脚地出来。
意欢也来到一楼,打?算将?铺子?大门上锁。
她刚刚找出锁头,便?见长明街上,人人窜逃似的往家里赶着,热闹之中?还有些滑稽。
这?乱糟糟的……想必世子?今日,是不?会来了吧。
也不?知怎的,这?人说每日都要?来,意欢便?不?由自主,每天要?惦记他一回。
想起来让人有些恼。
意欢敛了敛神,便?下决心将?锁头一扣,转身便?上楼去了。
片刻之后,狂风大作?,大雨瓢泼而来,一阵又一阵的风声,有些瘆人。
意欢和阿苗,两?人一灯,刻意忽略了外面的风雨声,继续做起了珍珠来。
一盏茶功夫过后,外面似是越来越吵了。
“小姐……”阿苗小心问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意欢未抬眸:“你是说雷声么?”
阿苗有些不?确定,道:“不?是……雷声一闪而过了,我听到的,似乎是砸门声。”
意欢微怔,随即竖起耳朵听。
大雨配合地安静了一瞬,楼下“笃笃”的敲门声,便?即刻凸显了出来。
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
意欢心中?略有不?安,便?拿了跟擀面杖下楼。
而临近门口?,便?听到熟悉的怒喝:“谢意欢!!你到底在不?在?!”
意欢心中?“咯噔”一声,立即扔了擀面杖,去找钥匙。
大门一开,柳何潇差点没站稳,他踉跄一步,身上水滴都甩了出来。
意欢一脸惊讶,因面前的柳何潇浑身湿透,眼神冷得能将?人冻住。
平日里风流倜傥的绯色衣衫,此刻颓然贴在身上,微微可见胸膛起伏形状。
柳何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聋了?”
意欢有些见他如此狼狈,心中?也有几分抱歉:“世子?……我在二楼,外面雨声太?大了,我确实没听见。”
柳何潇无?奈:“我说了我每日会来,你又当耳旁风了!?时辰还这?么早,门就锁得这?么死。”
意欢小声:“我以为下雨了,你便?不?会来了,所以就锁了门……”
柳何潇长发如藻,一边滴水,一边自顾自往里走,道:“我出来时也没料到会下雨,谁知快到的时候却要?下雨了……本以为熬几步路过来,正好能避避雨。”
他回头看向意欢:“没想到,在你门外,被淋成?这?样。”
意欢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道:“世子?先坐坐,我去煮些热奶茶,给你暖暖身子?。”
柳何潇长吁一口?气,坐在了他平日里习惯的长椅之上。
意欢却上前道:“世子?……小厨房里燃着火,暖和些,若是世子?不?嫌弃,不?如上楼,和我坐在一处吧。”
柳何潇擦了擦面上的水,道:“走吧。”
被雨水洗过的他,反而眼瞳纯净,清澈见底。
此刻外面风雨交加,确实哪儿都去不?了。
柳何潇跟着意欢上了二楼,小厨房中?本就地方不?大,灶台旁有一处小桌子?,阿苗本在专心致志地搓着珍珠圆子?,一见落汤鸡似的柳何潇来了,顿时吓得站了起来。
“世、世子?!?”阿苗愣声。
柳何潇瞥她一眼,道:“淋成?这?样,你还能认识我,真是有眼力。”
阿苗:“……”
意欢取了薄毯过来,道:“世子?……不?如把外衫脱了吧?披着薄毯烤烤火,能舒服些。”
柳何潇迟疑了一会,道:“不?必了。”
意欢见他面色微冷,便?也不?再多说。
她道:“那我便?将?明日要?推去千娇阁的珍珠奶茶煮了,一会请世子?品鉴。”
柳何潇微微点头,意欢便?重新回去整理桌上的珍珠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每日要?来。
这?间甜品铺,一进来,就有种宜人的香甜,令人放空一切。
他凝视眼前这?个认真摆弄小圆子?的姑娘,她眉眼轻弯,神情专注而细致,心无?旁骛地,守着自己一片小小的天地。
柳何潇看着她,感觉内心宁静了不?少,这?画面似曾相识。
只见意欢抓起搓好的珍珠,再次仔细滚了一遍干粉,棕色的珍珠外面,便?裹了一层白衣,颗粒之间,都干爽独立,十?分纯洁。
“这?是什么。”
默默坐在一旁的柳何潇,突然开了口?。
意欢低声道:“珍珠。”
“噢。”
意欢抬眸看他一眼,却见他老老实实坐在灶旁,借着热气取暖烤衣,似乎能看到水汽在头顶蔓延,顿时有些好笑?。
“世子?是不?是饿了?”
此刻阿苗已经进了里屋,小厨房之中?只留下意欢和柳何潇。
柳何潇偏过头:“没有。”
意欢却自言自语道:“那我快些。”
意欢便?捞起搓好的珍珠小圆子?,来到灶台前面。
她很快煮了一锅水,然后将?一碗珍珠小圆子?放了进去。
粉糯的院子?,一进入沸水之中?,白色的外衣就被洗掉了。
珍珠恢复成?了本来的棕色,意欢用?大勺捞了捞,不?让它们沾着锅底。
棕色的珍珠逐渐变大,像一颗颗小球一般,逐渐浮上了水面。
此刻的珍珠,看起来已经快好了,其实内心还是夹生的,意欢便?盖了锅盖,需要?再焖煮一袋烟的功夫。
柳何潇看着锅里的珍珠,似乎有些出神。
意欢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今日话很少,似乎有些不?寻常。
柳何潇凝神看着灶台上的火焰,思绪飘远。
……
“阿潇,出去找哥哥玩,厨房里东西多,仔细伤着你!”
温柔娴静的齐王妃,一把牵住小儿子?的手,将?他从小厨房带了出去。
“母妃!我就要?和你在一起嘛……一会儿糕饼做好了,我要?第一个吃到!”
小小的柳何潇,生得虎头虎脑,最爱和王妃撒娇。
“你呀,小馋猫。”王妃语气之中?,尽是宠溺。
唐嬷嬷急忙过来牵了柳何潇,道:“王妃又亲自下厨了?”她蹙着眉:“您是千金之躯,怎可终日待在这?里。”
王妃毫不?在意:“在府中?闲来无?事,给阿灏和阿潇做些吃食,也很好啊。”
她笑?得眉眼弯弯,任谁看了都和蔼可亲。
唐嬷嬷无?奈,知道王妃看起来娴静,其实是个执拗性子?。
王爷和王妃琴瑟和鸣,一向王妃要?做什么,王爷都是支持的。
唐嬷嬷便?也不?能多说什么。
王妃在时,时常给柳何灏、柳何潇两?兄弟做些点心,看着两?个儿子?一天天长大,便?是她心头最安慰的事了。
柳何潇对美食最初的印象,便?是源于自己的母妃。
他跟在母亲身后,认认真真看着她——
每一次低头揭盖,发丝微微的垂落;
闻到香味时,惊喜微勾的嘴角;
食物出锅,热气腾腾地送到他面前时,温柔的提醒:“小心,别烫着了……”
……
柳何潇大约是那个时候开始,嘴就被养刁了。
以至于王妃病逝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吃什么都没有兴致,似乎总少了点什么。
锅中?“咕咚咕咚”的声音,打?断了柳何潇的思绪。
意欢便?将?锅盖打?开,珍珠已经煮得很充分,一颗颗晶莹绵润,透着一股糯香。
意欢将?珍珠捞了出来,放入了冷水之中?。
热腾腾的珍珠,便?一下冷静了下来,冷水更有助于珍珠的成?型和分离。
接下来,她需要?熬制糖浆。
意欢重新在锅中?加水,黑糖粉被抛入水中?,迅速沉淀了进去。
随着水温升高,黑糖的甜味被熬了出来,珍珠便?放进去继续煮,要?将?甜味镀到珍珠上去。
一锅糖水牢牢包住珍珠,珍珠便?逐渐多了芡实感,浓郁至极。
柳何潇鼻子?灵得很,回过了神。
“好了?”柳何潇闷声开口?。
意欢道:“珍珠倒是快了,不?过奶茶还要?煮。”
她见柳何潇似乎兴致不?高,便?道:“世子?一会儿不?如先尝尝珍珠?”
柳何潇迟疑一瞬,道:“看起来,有点像酒酿圆子?。”
意欢莞尔:“是有些像,不?过味道很不?一样。但酒酿圆子?我也很爱吃,世子?喜欢么?”
随口?一问,柳何潇却微微顿住。
“喜欢的……我母妃做酒酿圆子?,做得很好。”
意欢抬眸看他:“王妃还会亲自下厨,给世子?做吃的吗?”
柳何潇沉默点头。
意欢浅浅一笑?:“她一定是个好母亲。”
柳何潇安静了一会,小声答道:“确实。”
意欢不?再说话,她总觉得柳何潇今天有些怪,好像和平日里认识的那个嚣张跋扈的人,不?太?一样。
此刻,他端坐在一旁,清俊的面容被火光衬得微微发亮,但周遭却好似翻涌出无?边的孤寂来。
意欢心中?微顿,面上不?表,继续捞出熬好的珍珠。
一锅珍珠,被一颗不?落地捞完。拿到灯下一瞧,颗颗黝黑饱满,莹莹如宝石一般。
她满意地笑?了笑?,道:“珍珠熬好了。”
柳何潇也饶有兴趣地站起来,也借着油灯看了一眼:“看起来很是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