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丢失的那一部分记忆,崔莺莺一直都认为是原主给她留下的记忆并不是全面的,所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记忆的消失是人为造成,因此,当崔莺莺听见意雪的话?时,她脸上的冷静彻底消失,让她无法维持镇定。
崔莺莺握紧了手,沉声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事情,快说!”
意雪她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纤薄的脊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咽了咽口水,说道:“半年前,姑娘还没有和?楚家订亲,在一天深夜里,姑娘从梦中惊醒,当时是奴婢守着夜,所以奴婢记得很清楚,那日姑娘脸色很苍白,流着泪水抱着双腿哭了起来,奴婢怎么问姑娘,都没有得到回应,后来姑娘告诉奴婢,说你只是做了个噩梦。”
崔莺莺的思绪在跟随着意雪的回忆而被牵动,她完全记不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她静静地听着意雪的述说,真实的让她仿佛身临其境,回到了那一日的深夜中。
“奴婢当时信了姑娘的解释,觉得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就没有再多去细想。直到楚夫人的出现,那是奴婢第一次见到姑娘如此的惊慌,好似楚夫人就像是一个怪物般,那天,你?让秋白去了长安找公子,但秋白没有找到公子,却碰见了二公子,所以只能将话?说给他,不料,等了一整日,公子也没有出现。”意雪说到这里的时候咬了咬唇瓣,眼神有些心虚,但她一直低着头,所以崔莺莺并没有察觉到。
意雪为何心虚?那是因为她现在终于懂了秋白为什么会那样做的原因。
其实卫宴不在侯府也没关系,只要秋白去百福堂传信儿,卫宴也能很快得知此事。可秋白并没有这样做,当初意雪就有点困惑,也去问了秋白,但被秋白给糊弄了过去,现在想想,那时的秋白一定是故意为之。
崔莺莺声线有几分紧绷感,道:“继续说下去。”
意雪整了一下回忆,道:“姑娘你?很伤心,也体谅的以为是公子在国子监,所以一时半会腾不出身。后来楚家步步紧逼着,夫人没法子便去找了侯夫人,夫人还特地找了一天公子在府上的日子,想要给姑娘定下亲事。但结果...却是公子拒绝了此事。”
话?说到此,崔莺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时她还在崔家,卫宴像是疯了似的跑了回来,她还记得卫宴那双通红的眼睛,也记得他说的那句话,卫宴说他没有拒绝亲事,还说他完全不知道此事。
崔莺莺那时候根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如今,总算是理清了。
她扯了扯嘴角,用手指抚了抚眼,遮住了那双有些泪意的眸子。
“后来呢。”
意雪声音哽咽了起来,带着哭腔,道:“那天,姑娘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不吃也不喝,整个人木木的没有任何的生气,当时把奴婢给吓坏了,一直哭着想要唤醒姑娘。”
意雪擦了擦眼泪,又道:“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在第三日,姑娘突然就说话了,问秋白要了一个瓷瓶,那瓷瓶里装的东西奴婢知道,是秋白无意间做出来的药丸,她根据古方误打误撞做了出来,没有人试过那药丸的药效,因为没有人愿意真的失忆。”
崔莺莺制止了她,顺着她的话?一边猜测着,一边叙说着:“后来我就同意了楚家的亲事,和?卫宴断了感情,嫁进了楚家。那意雪我问你,那药丸我是在出嫁的时候吃下的么?”
意雪摇摇头,说道:“没有呢,姑娘说了,这药丸想要在一个合适的机会吃下去,所以当时没有吃。”
崔莺莺总觉得自己并不是穿进了一本假千金甜宠文?,而是一本虐文?,这原主与卫宴之间的感情纠葛,也太坎坷了吧。
至于这药丸,她怀疑是在楚家的时候吃的,但到底是什么时候,还得查一查。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能有勇气吃下这种?不知道药效如何的药丸的“崔莺莺”,难道会没有勇气去亲自质问卫宴么?
崔莺莺长叹了一口气,也有可能是另外的原因,毕竟从原主的视角来看,卫宴接连拒绝,就算有再多的勇气也会被他的冷漠无情给击退吧。
这...说上一句造化弄人,应该是合适的吧。
崔莺莺动了动自己的手掌心,在卫宴出门前,他吻了一下掌心,那种灼烫感到现在还有着感觉。事到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卫宴并非是故意拒绝了原主,他依旧深爱着原主,但他并不知道...真正的“崔莺莺”已经不在了。
崔莺莺眼神充满了痛楚,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卑鄙啊,明明不是原本的那个人,却享受着卫宴的爱意,甚至有时她都快要忍不住的想给卫宴回应...
她弯下了腰,将脸埋在手心里,任由泪水流出,哭的无声,可她颤抖的背脊让人无法忽视。
意雪等了半晌没有听到她的说话声,不免抬起头来,就看见了崔莺莺这么无助的一幕,意雪眼眶再次泛红,双膝用力走到崔莺莺的腿边,道:“姑娘,现在什么都解释清楚了,一切都还不迟来得及,姑娘你?别哭了。”
哪有什么来得及,都太迟了,太迟了。
“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件事?”
意雪低下了头,怯怯地说道:“奴婢担心姐姐会说对公子说出来这件事。”
崔莺莺泪眼朦胧,目光留在她的身上,道:“秋白现在一心装着卫宴,你?是担心她哪天会说漏嘴拖累了你?吧?所以你就来找我说了此事,因为我不会要了你?们的命,但卫宴不一定会如此。是吗?”
她揭穿了意雪的想法,然后疲惫地往后一仰,说道:“你?下去吧。”
“姑娘...”
她欲言又止,但崔莺莺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冷厉地说道:“下去!”
这是崔莺莺第一次对意雪训斥,短短二字让意雪打了个颤抖,脸愈发的白如纸,她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屋子。
崔莺莺努力地平复着心情,可她持着茶盏的手却被握的发出青白。最终泪水也没有被她止住,其实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伤心,又是为了谁难过。
水莲在外面根本听不清屋子里的动静,待见到意雪时,眼睛就忍不住的往她脸上看,小心翼翼地问道:“意雪,你?没事吧?”
意雪笑容苦涩,摇了摇头假装坚强,对水莲说道:“以后,好好照顾姑娘。”
水莲撇嘴,得意地说道:“这件事还用得着你?叮嘱啊?我是姑娘的丫鬟,不好好照顾她,我还能照顾谁呀?”
听着她单纯的话?语,意雪心里难受极了,她跟秋白是一丘之貉,都太过自私与虚伪了。
“也不晓得你?发生了什么事情,瞧你哭的眼睛都肿了,快去整理整理吧。”
水莲的关心使意雪笑了笑,应道:“好嘞。”
不论如何,心里的一个重担终于被她释放出去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这件事会被主子们查出来了。
不过意雪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崔莺莺,她把秋白在此事中的存在感弱化了很多,以至于并没有提起这药丸其实是秋白故意说给崔莺莺的。
这件事的真相,崔莺莺只是简单的了解了一个大概过程与结果。
所以意雪刚刚才会自嘲自己是一个虚伪的人。
暗色渐渐蔓延开来,明月挂在空中,遥不可及的明辉令人对它有无限的遐想。
崔莺莺坐在院子中,看着那轮明月,她身后站着卫宴,随后他搬来了一个圆凳,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崔莺莺的身边。
二人各怀心事,并没有将心里的事告知对方,当不信任的裂痕越来越深时,二人也将走向一个无法控制的局面。
“你?想回去见见家里人么。”
崔莺莺听到了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氛围中格外突兀,扭过头去,道:“我就不去打扰阿兄了,至于我爹,他更是不想见我,娘有阿兄照顾,我也没什么牵挂。我现在就盼着阿兄早日中榜,这样一来,娘也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卫宴望着她娇艳的五官,许是月色明亮,照的卫宴能够很清楚的看见她的神情,说起家人时的浅笑显得是那么的温婉柔和?,一颦一笑都让卫宴的心随之颤动。
卫宴单臂揽着她的肩头,让她能够枕在自己的肩上,问道:“你?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