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这样,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到这样彼此质问、谁都不愿意首先正面回答问题的糟糕氛围。
瞬间变得压抑逼仄的气氛令艾格尼丝坐起身,绕着弯子刻薄的话语卡在她喉头。伊恩也懊悔地抿紧了嘴唇,脸色有些苍白。
她深呼吸,别过脸:“苏珊娜像是……真心希望我接受这个提案。”
“为什么?我反而觉得,这不过是她逼你心甘情愿服从亚伦意愿的妙招。”伊恩的口气依然有些许生硬。
“也许也有这样的意思。但如果仅仅是那样的话,她就不会让你到我身边来。”
伊恩彻底沉默了。仿佛艾格尼丝的话是一束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了沉睡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的轮廓。他害怕多说一个词都会惊醒它。
“苏珊娜……和亚伦不完全一样。我也不明白,如果我走了,她根本得不到什么好处,但她是认真的。”艾格尼丝走到了思绪的悬崖边。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往床头一靠:“她同意让我稍作考虑。所以不急着现在得出结论。我困了。”
借口化作话语吐出便成了事实。
也许是放松下来,又或是急于逃进梦乡,艾格尼丝真的开始犯困,被一波波猛烈的睡意持续袭击,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嗯,你睡吧。”伊恩的应答很克制。
艾格尼丝凭感觉滑进被褥,闭眼片刻,把毯子拉到头顶:“过来。”
伊恩又不知所措地停了片刻,才倾身过去将她头顶的毯子掀开,煞有其事地教育道:“蒙着头睡对身体不好。”
艾格尼丝皱起鼻子,哼地将毛毯裹紧,再次背过身去:“好吵,你还是走开吧”
伊恩着实目瞪口呆。他还从没见过这样小孩子一样的艾格尼丝。或者说,艾格尼丝在他面前,从来没放松到允许自己露出这一面。
念及此,他便怀着不知为何开始沸腾的古怪心绪,俯身凑过去,在艾格尼丝从发丝间露出来的耳后脖颈上啄了一下。
“唔嗯?干什么?”艾格尼丝立刻翻回来,半眯着眼睛瞪他片刻,显然在缓慢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既然有空隙可钻,我当然不会客气。”伊恩等着艾格尼丝因为他的捉弄而羞恼起来。无法否认,他至今还是时不时会涌上对艾格尼丝恶作剧的冲动。以前也不乏他欺负过火只好耍赖加胡乱撒娇蒙混过去的事例。但只在她恼羞成怒的时刻,他才能感到她像是对他完全敞开了。也仅仅是“像是”而已。
但今天,艾格尼丝对伊恩的挑拨反应平淡。因为她只是朦胧着双眼朝他的方向看了片刻,便叹气似地吐息一声,而后彻底地睡着了。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他更清醒,今天屡屡受挫的也是伊恩。
这微妙的心境并没有妨碍他尽情欣赏艾格尼丝的睡颜。她这样无防备的模样他同样几乎没有见过,但这么看着是享受也是折磨。仿佛是那个在窗下徘徊的夜晚的后续,一个接一个的妄想再次排队上前。但与那时不同,只要他一伸手、一俯身,再离奇的念头也能付诸实践。
而自从逃离布鲁格斯以来,时不时在伊恩难眠的夜里作祟的回忆碎片也看准时机行动起来。他不比艾格尼丝,再刻骨的体验也会被时间冲淡,要记住只能反复重演。
纵然伊恩不觉得妄想是什么罪行,在一无所觉的当事人面前无可自控地跌进又浮出骚动的波纹,也罕见地给他带来了些微的罪恶感。罪恶感随即牵引出扭曲的满足感。他完全有足够的理由恨着她,因此哪怕在脑海中为所欲为也该被原谅。但下个问题接踵而至,在那些足以被定性为折辱的臆想里,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更想要她推拒还是接纳他。可如果在想象中她都不抵触他,那令他不得片刻安宁的念头便根本算不上怨恨生出的施虐妄想。
他在这里干什么?
他究竟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在艾格尼丝身边?
伊恩捂住脸,徒劳地平复呼吸。
在大火的黑烟中一瞬间变得明晰的想法已然再次蒙尘。他只是找不到借口去将碍眼的矫饰擦拭干净。
几乎是自暴自弃地试探己身的极限,他干脆在艾格尼丝身侧躺下了。这么做看不到艾格尼丝,距离又不近到让他感到她在身旁,反而令他感到平静。
然而反复煎熬中淬炼出的宁静也将睡意推得远远的,伊恩已经准备好彻夜失眠。
不知道多久过去,艾格尼丝翻了个身,面朝伊恩的方向,突兀却明确地挪动了一下,靠近他。
伊恩立刻将她圈到胸前。
慢了致命的一拍后,他才清楚认识到自己做出了怎样的举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来夕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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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时差倒过来没有的树哥为了不真的和伊恩一样通宵失眠要去睡了,评论起床再回,希望醒来我可以看到比现在更多的评论(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