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尼丝端坐梳妆镜前,看着乔安小心地为她别上最后一枚发针。
“我忽然想起来,几个月前床头的护身符在地上磕了一下,是不是还是换一个为好?”艾格尼丝冷不防发问。
乔安一怔,随即应道:“那么我今天就去和理查大人请示。”
“也不用着急,反正我打算将卧室还有会客厅都重新布置一番。”艾格尼丝侧头端详镜中自己的发髻,向乔安一笑表示满意。
“您说的重新布置是指?”
艾格尼丝起身整理裙摆:“我之前就有那样的打算了,只不过因为各种事耽搁了……有年代的物件本身都可能成为魔法的触媒,既然有了诅咒的前车之鉴,还是有必要对房间里的摆件稍作筛选。”
乔安似乎因艾格尼丝对魔法的了解而感到惊讶。
“总之,乔安,麻烦你列个物件清单,和仓库的记录核对一下,看看这几年里是否遗失过东西。”
“可是今天您不是要到书房核对书目?简今天到庇护所去取理查大人想要的账目了,我还是跟着帮您比较好……”
艾格尼丝像是才想起这回事:“啊,但没关系,有希尔达陪我。”
“是,那么我这就开始整理清单。”
“那么我们也走吧,希尔达卿。”
艾格尼丝与希尔达穿过二层露台往南塔而去,一路沉默。登上塔楼台阶的时候,希尔达终于沉不住气:
“所以可以确定内鬼是乔安了?”
艾格尼丝登上最后几级台阶,往重新装上门板的藏书室望去,心平气和地纠正希尔达的说法:“只能说,她是眼下最有嫌疑的人。”
希尔达转了转眼珠,对这称呼中的细微差别显然不以为然:“能随时自由进出您卧室的只有身为领头侍女、身有女官头衔的简和乔安。简在白鹰城时就侍奉您的起居,看起来也有点……胆小怕事,我觉得不太可能是她。”
“客观而言,简也有嫌疑。”艾格尼丝苦笑,“因为想要回避在白鹰城时的一些回忆,这几年我一直对简很冷淡。”
“但是--”
“所以我才说,乔安身上的嫌疑更重。”
“但是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乔安是跟随前一任公爵夫人来到布鲁格斯的。也许她与理查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恩怨。”
希尔达一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推论,转而替艾格尼丝打开上锁的房门,将钥匙交还到艾格尼丝手中,抱臂四顾:“所以今天要从哪里看起?”
“昨天清点到这里为止。”艾格尼丝不假思索走到左手边墙面的书架前,准确无误地指出一册抄本。
希尔达颔首,反手将门关上,直接在地上盘腿坐下,单手撑头:“有必要每天做这一套给别人看吗?背后又没人跟着。”
“谁知道呢。”艾格尼丝这么说着放下手中的清单,绕到另一侧真正在意的书架前,上下打量了一个来回,轻声说:“比起昨天,又少了一本。”
“这次是什么书?还是草药学的?”
“不,是以星辰为基础的占卜学中的重要原典。”
希尔达一撇嘴:“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理查有人在每天偷偷拿走这里的藏书?”
“你忘了?每天我们来时门都关着,而离开时也都确实锁上了门。”
“真麻烦……又是密室吗?还是说,又是伪装的密室?”希尔达干脆站起来,“不过这位偷书贼估计想不到您能发现什么书被拿走了,毕竟可没什么人能把这么多书每本放在哪都记得清清楚楚。”
艾格尼丝垂眸。她的记忆力在布鲁格斯至今是个鲜有人知的秘密。她视作诅咒一般的天赋竟然在这样的状况下派上用处,虽非所愿,但也令她感到自己确实在缓慢前进。
“总之,是不是可以认为,偷书贼就是诅咒的幕后黑手,同时遗失的那些书与诅咒有关?”
“草药学还说得通……毕竟现在回想起来,在诅咒事发前一晚我喝下的安神药剂重新加热过,有动手脚的空隙,非常可疑。”
“那么占卜呢?难道要挑个幸运的日子下手?”
艾格尼丝不禁勾唇:“天体的位置与魔法息息相关,这并不令人惊讶。”
“话说回来,我还没听您提起过,您和理查中的诅咒究竟是什么性质的?”
“不明。”
希尔达瞪大了眼睛,呆了片刻才冒出一个单音节:“哈?”
“这就是神殿的结论。等亚伦来到白鹰城的时候,诅咒本身的术式已经被神官解除。我持续昏迷是因为自身体质,和诅咒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么说的话,神殿不也十分可疑?既然能够解开术式,怎么可能不明白是什么性质的诅咒?”
“不,这倒未必。就好比有多少药剂师,就有多少种毒药的配方,而万灵药只需要一种。诅咒和神殿的加护是同样的关系。”时隔多年,艾格尼丝依旧能够就学习过的知识侃侃而谈,甚至于说,她感觉,如果稍不小心,她就会收不住说得入迷。她从来没想过,那些她以为是空掷光阴的知识并非全无用处。“正因如此,对诅咒的调查完全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