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焰熄灭后,黑夜更深。
瞬息之间,艾格尼丝与伊恩身上都仿佛发生了剧变。
他现出她从未见过的神色,不知所措中夹杂着痛意。但他浑然不觉,因为她敞开的姿态令他同样感到陌生。
那股神出鬼没的奇异冲动久违地爬上艾格尼丝的后背。是这股冲动让她在寒冷的温室中踮脚亲吻伊恩,令她没有完全理解伊恩的问句就答应与他私奔。此时此刻,她又一次在回过神时已经行动,伸手触碰伊恩的脸颊。
伊恩却打了个寒颤。
他像是真的在仲夏夜感到一阵恶寒,僵硬地后退,直直看了艾格尼丝片刻,忽然别过脸冰冷地说:“看来我醉了。刚才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
“你在害怕什么?”艾格尼丝的手指蜷缩了两下,握成空心的拳。
伊恩露出拒绝回答的微笑。
“那么至少,就当是今晚道别的礼物,能不能告诉我--”她忽然感到十分疲倦,叹息似地将话说完,“你之所以对我这样执着,究竟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我,还是只是因为你因为我受伤而无法用剑?”
伊恩认真地思索片刻,略带不甘地坦白:“我不知道。”
他抬眸看她,像是感到十分有趣,温和却也含着讽刺地补充:“如果知道,今晚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看起来今晚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能达成目的。”艾格尼丝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以客气而疏远的口吻陈述,显然自己都不相信说出口的话会有任何信服力,“我希望你至少能再考虑一下,当然,我指的是和解的事。”
“我会的。”伊恩同样礼貌而冷淡地应答。
“我们还是分开回去为好。”艾格尼丝这么说着,便向通向城墙下的阶梯走去。
伊恩却突然出声:“等等。”
她没有止步。
他感到恼火似地沉默了片刻,才再次以礼貌而冰冷的语气开口:“艾格尼丝女士,我建议您稍等片刻再回去,您看,会场那里似乎出了什么事。”
艾格尼丝往回登了两级台阶,越过城墙向着主厅的方向望去。
临近舞会最后时刻的狂欢已然不远,人影正从花园各处向着舞池与灯光移动。但他们的步子快而杂乱,困惑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涌动的人群更像是听到号角匆匆从醉酒的昏睡中醒来的军队,堵在算不得狭窄的大厅后门口,无法一探究竟。
“嗝,喂,那边的,所有人这都是怎么了?”
“伙计,你还是从地上起来吧,好像大厅那里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你们这种买了个旧面具混进来大吃大喝的家伙知道些什么!明明所有人都只是听说大厅里起了骚动,就一股脑地往里面挤。”
“据我所知,似乎是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难道是刺客?”
“咿!威尔海姆,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冷静点,亲爱的,都堵在这里,想逃也逃不开啊。”
“借--过!”希尔达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向着骚动的中心挤,收获了一路的咒骂,也弄丢了身上的羽翼装饰。她毫不在意,继续以称得上野蛮的劲头分开人堆前进,同时撤销了改变发色的术式,将原本用来维持变装的魔力用以加强感官和力量。
她粗暴地将身量几乎是她两倍的一个中年人撞开:“该死,给我让开!”
“希尔达卿?”
好不容易钻进了原本的舞池区域,希尔达迎面碰上同样形容狼狈的菲利克斯·劳伦佐。
希尔达立刻一步凑近,低声问:“什么情况?”
“似乎舞会混进了一个奇怪的人物,但是根本没人说得清到底有哪里不对劲,”菲利克斯反手抹去额际的汗水,口气泄露出焦躁,“这里太昏暗了,即便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也根本找不到,流言蜚语倒是越来越离谱。”
“有没有可能提前亮灯?”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理查大人很早就退场休息了,似乎要到午夜时分才会再次现身。刚才我的同伴去报信了,但是现在还没回来。”
希尔达烦躁地扁嘴:“那么她呢?”
菲利克斯立刻会意,却先略带谴责意味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提醒希尔达玩忽职守:“我今晚没有找到她。”
“这下有点麻烦。”希尔达以眼神锁住菲利克斯,掂量他是否可信,最后她将声音压得更低,“柯蒂斯那个混蛋呢?有没有见到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