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一群人一落地,萧峰就迫不及待问道。 毕晶一脸晦气:“你还有脸问?还不是你……” 话没说完,就见萧峰身体一阵晃悠,大声道:“好酒!痛快!” 看看萧峰的样子,又看看毕晶满脸酡红一身酒气,再看看郭靖洪七欧阳锋,外加丁典狄云几个都有点熏熏然,一家人恍然大悟,这是喝散伙酒了?而且喝得醉醺醺的? “你们这是救人去了还是喝酒去了?”胡斐等人大声鼓噪,极为不满。 “救人,也喝酒!”毕晶捂着脑袋乜斜着萧峰,“就这也能叫好酒?是不是能喝下去的全都是好酒啊你?” 萧峰微微一笑:“酒之好坏,要看跟谁一起喝,跟不对付的喝,就算是茅子,也就那么回事。” 毕晶没好气翻个白眼的工夫儿,段正淳阮星竹已经围过来,阮星竹抱着阿紫哽咽叫道:“阿紫,阿紫,我的好孩子……” 毕晶也懒得理这一家子,翻着白眼道:“那你也不至于每个人来一大碗吧?自己喝不算,还得拉着大伙儿一起……好几百口子呢,我招谁惹谁了?吐了两天都没吐完,你就不怕握喝死,大伙儿都回不来啊!” 众人愕然,这胖子已经吐了两天了,还醉成这个德性? “那帮人太能喝了……我不行了,我要醒酒!”毕晶晕头转向,随便找了张床往上一躺,倒头就要睡觉。 “你等会儿再睡!”母老虎揉着太阳穴,也是一脸酒气,扫了一眼孤零零躺在沙发上的游坦之,“阿紫和非凡哥还没醒呢!” “我管他什么时候醒!”毕晶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等回头都醒了,自家人自家教育去,我才懒得管。” “看来胖子是真醉了,也累了。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胡青牛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小瓶,“来老萧,看来喝得不少,要不要来粒醍醐丹?” “我靠,醍醐丹!”毕晶噌一声坐起来了,“拿来我吃!” …… “阿紫,阿紫姑娘你在哪里?” 毕晶刚吃下醍醐丹,还没等重新体会一次那种畅快的感觉,游坦之就已经醒了。张嘴就是阿紫,双手在四周一阵摸索。 “往那儿摸呢你!”毕晶还有点迷迷糊糊,只觉浑身冰凉,把游坦之手一扒拉,“想冻死老子啊!” 游坦之忙不迭缩回手去,不断摩挲自己衣角,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毕晶叹了口气:“你别急,阿紫还没醒,好好在那躺着呢!” 游坦之这才松了口气,闷闷地坐回去,满脸紧张。 萧峰拍拍他肩膀:“这位游君,咱们都再世为人,往日种种,你愿意揭过咱们就一起过日子,你要心里还有疙瘩,也不妨对着我来。” 游坦之神情怯怯的,低头不语,半晌才黯然苦笑:“事已至此,就算杀了你,我父母还能活过来不成?” 毕晶和母老虎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看这样子,非凡哥是不想报仇这事儿了,这就好啊。否则就算游坦之干不过萧峰,也干不过郭靖洪七欧阳锋,可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敢说能弄住这个丑八怪——刚才这孙子醒得可比丁典狄云一点都不慢!他要真不想罢休,还是个大大的麻烦事儿! 想着也拍了下游坦之肩膀:“说得对,冤冤相报何时了,既然再世为人,咱就好好享受这好日子他不香么?” 游坦之叹一口气,默然点头。 玄苦高宣佛号:“善哉善哉,放下执念,大彻大悟,施主他日必有福报……” “诶大师啊,咱说好了啊,无神论家里不许传道啊!”这会儿药力彻底发作,毕晶终于清醒了,很不满地对玄苦道,心说人家那是没辙,你当真是看开了? 玄苦摇头道:“弘扬佛法,乃是贫僧终身所愿,既然在这儿无法传道,老衲还是早日赴少林为上。不知哪个手……手续,何时能办妥?” “呃,正在办,正在办。我回头催催……”毕晶一时嘴快惹祸上身,讪讪说了一声,立刻转移话题:“萧哥你别岔开话题,你跟阿紫怎么回事?” “我什么时候岔开话题了?”对毕晶这种祸水东引的做法,萧峰非常不满,瞪他一眼道,“怎么回事还不是一起来了?”说着就有点愁眉苦脸。 毕晶嘿嘿一笑:“这话说的!还有秘密了咋的,不能说啊!” 母老虎笑吟吟看着萧峰,一脸好奇八卦,其他跟着去的没跟着去的,都饶有兴致跟着一起催促萧峰快说。刚刚在那边,用了一整天时间喝酒,又用了一整天时间看萧峰传授虚竹打狗棒和降龙十八掌,又用了两天时间等胖子醒来召唤通道,萧峰和阿紫那点事儿,居然谁也没顾上问。 现在都到了家了,还不赶紧的催问?听萧大王八卦的机会可不多! 萧峰被逼无奈,只好把过去一年的事情大约说了一遍。 自小镜湖阿朱莫名失踪之后,萧峰自然而然要回去寻找线索,依旧发现了段二写的那幅字,见到阮星竹之后,知道了段二并非大恶人。随即跟着阿紫一家到了信阳马夫人家。 在救出段正淳并和黑衣人也就是他老子交手无果之后,重新回到马夫人家里,欲待逼问,结果被阿紫气死马夫人坏了好事,只能郁郁而去。结果在路上,遇到星宿派门下向阿紫寻衅,于是出手救了阿紫。 随后,阿紫一路纠缠。萧峰异常不耐,但总是在关键时刻遇到阿紫遭难,于是一次又一次出手。结果在雪地中,被阿紫突施毒针,惊怒出手将阿紫打得几乎重伤不治。心中有愧,带了阿紫到关外挖参。 在关外遇到了阿骨打,又遇到了耶律洪基,与原故事线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助洪基平叛,做了辽国南院大王,后来听说阿紫出事,又来到中原,少林寺前一场大战,去西夏,劝谏洪基不可南征被囚禁,被中原群雄救出…… “你等等,等等!”毕晶插嘴拦住,一脸的痛心疾首,“你搁这儿给我们背天龙八部故事梗概呢?萧哥你学坏了啊……” “什么?” “嘿,装得还挺像。”毕晶撇撇嘴,“你这故事跟以前有区别吗?以为别人听不出来啊?” 萧峰两手一摊,无奈道:“你让我说啥,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啊!” “还装?”毕晶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峰,“你骗谁呢?阿朱被我们救走了,连个遗言都没留下……” 阿朱“呸”了一声:“真难听!” 毕晶不理她,自顾自逼问萧峰:“那就没人知道阿朱其实是段二……王爷的女儿,阿紫其实是你小姨子!既然没这层关系,她怎么会缠着你?就算她缠着你,你会这么迁就她?书里早就写明白了,要不是阿朱的关系,你才懒得理这姑娘呢!” 一家人嗯嗯啊啊地点头:“胖子说得对!” 毕晶嘿嘿笑道:“所以……要么你撒谎,要么你起了别的心思……” 扫了眼阿紫,眉毛挑了几挑:“你不会,嘿嘿……” 萧峰愣了一下,大声道:“哪有此事?” “没有?那你怎么解释,你居然会对一个毫无瓜葛,心狠手辣,还多次陷害你的小姑娘关心备至?”毕晶呲呲牙,安慰道,“不用怕,大胆说,男人大丈夫,就活动活动心眼,不寒碜!没人怪罪你的!” 一家人听毕晶说得入情入理,纷纷点头,同时看着萧峰,看他怎么解释。就连游坦之,都瞪着俩黑窟窿,往萧峰方向看过去,满脸的怀疑。 萧峰觉得这死胖子纯粹就是想看自己热闹,自己满口是嘴都说不清楚了,急得朝阿朱看过去。却见阿朱含笑看着自己,竟然没有丝毫芥蒂的样子,心下不由一安,对阿朱报以感激的微笑,道:“对,书里是写得很清楚,上一回因为阿朱的关系,我才这般对待阿紫。可他并没写,没有阿朱,我就不会如此对待阿紫啊?” “我……”毕晶顿时被绕住了。 这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么,难道萧峰私下跟慕容一家子深入交流过了? 这大个子都会用逻辑反击人了? 这种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东西,也会拿来用了? 合着老爷子没写还成了你的理由了? 萧哥啊,真是学坏了…… 萧峰笑了笑,神情迅速严肃下来:“其实你说得不错,没有阿朱,我原本不愿跟阿紫多所纠缠。但他毕竟是段王爷的女儿,我既冤枉了段王爷,虽然没造成什么伤害,但终究有几分愧疚之意。当时我便想,若非我见事不明,阿紫和段王爷未必会分开。他父女若不分开,便未必有星宿派掌门敢上门寻事。若星宿派不上门寻事,阿紫便未必会遇此危难……” “说得好!”丁典胡斐一干人等一翘大拇指,“萧哥果然是个恩怨分明的好汉子!” 毕晶听得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鄙夷道:“切,好什么好?拿一个不存在的因果当前提,退出一大堆不存在的结果这就是典型的滑坡谬误好不好?” 一群人也哼了一声:“夏虫不可以语冰!你懂什么,这叫担当——男子汉大丈夫为人做事,跟你说你也不懂!” “这就叫担当啊!”毕晶摇头晃脑指指丘处机,不屑道,“就跟他似的?如果他不经过牛家村,就不会碰上郭啸天和杨铁心,这两位大爷就不会死,郭巨侠就不会跑到蒙古去,蒙古就没法横扫撒马尔罕城,蒙元就不会发展壮大,宋朝就不会亡……你们管这个叫担当?” 也不管丘处机什么反应,紧接着又道:“又好比说,潘金莲如果不开窗,就不会打到大官人,就不会出轨,就不会逼武松上梁山,就不会有独臂擒方腊,方腊就会打进汴梁,然后就不会有靖康耻,不会有元明清,就不会有近百年国耻……你们觉得这叫合乎逻辑恩怨分明?” 一家人听得目瞪口呆:“你这,你这也不挨着啊!” “你们也知道不挨着啊!”毕晶一撇嘴,“知道你们这帮人最大毛病是什么吗?就是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好像没了你们地球就不转了似的,你们是太阳啊?”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毕晶说得痛心疾首,越说越来气:“说的就是你,萧哥!我抢完洪基台词儿又抢你的,把你们俩的事儿都干了,干嘛动不动又想自杀?我去之前你要自杀,我去之后你还要自杀,那我特么不白去了?”说着恨铁不成钢地瞪萧峰一眼,但也知道,这些人, 阿朱“啊”一声,紧紧抓住萧峰胳膊,生怕他再出事儿似的。萧峰急忙拍拍她小手,又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毕晶笑笑:“我这不是蛮劲发作,一时想岔了么?” 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其实,后来阿紫跟原本也大有不同,没那么任性,也不那么毒辣了……” 众人跟着他的目光看了眼阿紫,都想不到这小妖女也会有改过的一天。萧峰摇摇头,愧疚道:“唯一遗憾的,就是这位游君,终究还是毁了容,还瞎了双眼……” “毁容咱不怕。回头也送他去趟棒子国,”毕晶摇头道,“想整成啥样整成啥样。” 游坦之精神一振,脸上竟然有了几分红光。 毕晶看了他一眼,也几分同情,迟疑道:“至于他的眼么……老胡,小程?” 胡青牛和程灵素同时上前,翻开游坦之的眼皮,仔细查看。游坦之神态刚刚一紧,随即放松下来,仿佛知道这俩人是为自己诊病,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很快,胡青牛和程灵素就同时摇了摇头:“他的双眼并非中毒,也并非伤了视网膜,而是外伤所致,两只眼球都没有了,除非是神仙,否则……”说着又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游坦之神情顿时一黯,却也并没有更多表示,只是闷坐一旁,萎靡下去。 一家人看着他,都摇摇头。这位聚贤庄的公子,医生遭遇的确值得同情。毕晶拍拍他肩膀,又吸了口冷气,强忍着道:“别灰心,就算双眼看不见,只要做个好人,以后好日子长着呢……” 游坦之叹了口气,艰难开口道:“我,我双目一盲,这一生是没用了!” “什么话!”毕晶大声道,“就算是一条内裤一卷卫生纸,都有他的作用!就好比咱家柯老公公,瞎了几十年了,不一样活得好好的,谁也不服?” “呸!”柯镇恶啐了一口,怒道:“怎么说话呢,老瞎子是算内裤啊,是算卫生纸啊!” 一群人都笑起来,游坦之也勉强笑笑,屋内凝重的空气终于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