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听了,免去了长孙安业的死刑。
这一事是长孙皇后做的最不合礼法的事,因为长孙安业犯的是死罪,按法就该处死;可是,这也是长孙皇后做的最有情有义的事,他的哥哥对他不仁不义,她却对他有情有义!
她对他的哥哥能法外求情,但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女却一点私情都没有。
她的女儿长乐公主,李世民特别喜爱她,等到她要出嫁时,命令送给多于大公主一倍的陪嫁。
魏征见了,就直言规劝说:“东汉明帝时候,准备分封各个皇子,明帝说‘我的孩子怎能得到先帝孩子那样的优厚待遇呀!’这就说明大公主实在是该得到比长乐公主更高的待遇,情感虽然有浓淡,礼仪不应分厚薄。如果让长乐公主的陪嫁超过大公主,道理上只怕说不过去,请陛下斟酌。”
李世民回到后宫把这话告诉长孙皇后,长孙皇后感慨说:“曾经听到陛下器重魏征,还不知道其中的特别缘故。现在听到他劝谏的话,实在是会用礼仪规范君主的感情,可以说是正直而关系国家安危的大臣了。我与陛下是结发夫妻,承蒙看重,情深意厚,每当发表意见都要察颜观色,还不敢惹您生气,何况魏征是您的下级官员,情感身份有亲疏高下的差别,因此韩非专门著书阐述说服国君的艰难,东方朔专门著书阐述讽喻国君的不易,确实是有缘故的。忠诚耿直的批评听起来难受做起来有益,会听批评是国君的当务之急,采纳就天下太平,拒绝就政事混乱,衷心希望陛下审慎处理这件事,那么我们的国家幸运极了。”
她不但不责怪魏征,还派遣中使带上五百匹帛,到魏征的家里赏赐给他。
太子李承乾的奶妈遂安夫人常常禀告皇后说:“太子那边的东西都不够用,想奏请皇上解决。”
皇后没有听从她的话,而是说:“当太子,怕的是德行不能建立,美名不能传扬,怎么能为生活用品不足而发愁呢?”
贞观八年,公元634年,长孙皇后陪同李世民到九成宫避暑,生病病危。
太子李承乾进宫伺候,私下禀告长孙皇后说:“各种医药都用了,身体不见康复,奏请父皇赦免囚犯,并颁发免征赋税的凭证,让人信奉道教,以求神的保佑。”
长孙皇后不同意说:“生死都由天命决定,不是人的意志能够改变的。如果行善能够延长寿命,我平生没有干过坏事;如果行善不能延长寿命,有什么神的保佑可以求到?赦免囚犯是国家大事,佛教、道教这些东西只是说明存在着各不相同的教化而已,无关国事利弊,皇上并不相信这些东西,怎能因为我这么一个女人去搅乱国家的法规?”
李承乾听了,不敢禀奏李世民,而是把这事告诉了左仆射房玄龄。
房玄龄又报告了李世民,李世民和侍从官员没有谁不哀叹抽泣的。
满朝官员一致请求大赦天下,以求皇后病好。
李世民同意,将大赦天下。
长孙皇后听到这事后,坚决劝阻,李世民这才作罢。
长孙皇后的病情急剧恶化,跟李世民诀别,当时房玄龄因犯过失已免职回家,长孙皇后郑重地说:“房玄龄侍奉陛下时间最长,小心谨慎,奇妙的谋略、秘密的计策,都是他参与研究的,自始至终没有泄露一个字,没有大过,就请不要冷落他。至于我的娘家亲属,他们得到俸禄靠的是亲戚关系,不是有什么功劳,容易酿成祸患,为了永久平安,千万别让他们占据重要位置,只是以亲戚的身份进宫朝拜,就算是幸运的了。我在生前既然对国家没有贡献,死后就不要多费资财。况且安葬就是藏匿,让人不再看见。自古以来的圣君贤臣,都崇尚节俭,只有不行德政的时代,办丧事才大造陵墓,加重百姓劳苦,耗费国库财物,被有识之士耻笑。我只求依山埋葬,不必另筑高坟,不用套棺,随葬物品,都用木器陶器,节俭办理后事,这才是没有忘记我。”
贞观十年六月二十一日,长孙皇后在立政殿逝世,年纪三十六岁。同年十一月初四,葬于昭陵。
长孙皇后曾经把古代妇女所做的善事编写成书,刻印为十卷,题名为《女则》,自己为它作序,还写文章批驳汉朝明德皇后马氏,认为不能抑制马家亲属,让他们把持朝政,地位显赫、势力庞大之后,才制止他们车水马龙大摆威风,这才是大掘祸水源泉而防止细枝末节罢了!并且嘱咐保管书籍文章的人说:“我写这些东西只是用来警戒自己。女人写文章没有条理,不想让皇上看到,千万不要说出去。”
她逝世后,后宫有关人员把这事报告了李世民,李世民看罢更加悲痛,告诉亲近的臣子说:“皇后这本书,完全可以流传后世。我怎会不通达天神的意旨而不能舍弃私情呢!由于她常常劝谏,弥补了我的不足,从今以后再也听不到她有益的话,这是失去了一位贤内助,因此令人悲哀呀!”
李世民在长孙皇后死后,思念她不已,在苑中作层观可以远望昭陵,他曾经引魏征同登,望着长孙皇后的陵寝,悲伤不已。
他知道,今后再也不会遇到这么贤惠的妻子,也再也没人能够取代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