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今日我去城隍庙玩,看到了好些流民,是哪里闹灾荒了吗?”
故事伊始。
年岁尚小的定北王府世子依偎在一个温柔的妇人怀里,奶声奶气地问道。
夫人容貌秀丽,只可惜是个病美人,容貌都比别人苍白了一点。
倘使她脸上再多一点血色,她的容貌定然能艳压西京。
孙夫人怀里揽着殷薄煊,伸手从面前的盘子里拿出了一颗金丝蜜糖剥开塞进了他嘴里。
她悲悯地说:“是啊,河西水患,西京城离他们最近,难民们自然涌进城里。”
“那我们就不能救救他们吗?”殷薄煊抬头说。
孙夫人很感慨自己的孩子能有这样的仁人之心。但孩子毕竟是孩子,他看到的东西,只有眼前的苦难而已。
“人各有命。西京城难民几多,不只是因为水患。是大齐的吏治堪忧,贪官从中搜刮百姓赈灾粮款,才导致更多人流离失所。我们定北王府能力有限,就算能救眼前几人,也不能救下所有难民。想要救天下百姓,须得有个千古明君才行啊。”
殷薄煊抿了抿唇。人各有命,不知道为什么,他格外地讨厌这四个字。
就好像人的一生从一开始就被定义了一样。
都没拼到最后,怎么会知道结果?
殷薄煊含着糖:“那我的命是什么?”
孙夫人笑了笑,温柔掐了下他的脸颊,道:“煊儿命好,生在了定北王府,自然不用去尝那些黎民百姓的苦难。煊儿的一生,应该会格外平坦。你的命就是读书成才,将来帮着圣君治理大齐,齐家治国平天下。”
殷薄煊从她的怀里探起头来,疑惑地问道:“那我平定天下以后,还可以像现在一样吃糖吗?”
孙夫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要不然怎么说他是个孩子呢?他能想到的最远的事情,也就是吃一颗糖而已了。
孙夫人低头看着他说:“这有什么不可以?我们煊儿想吃多少糖都可以啊,以后也会一辈子都有糖吃的。你的日子一定过得比蜜糖还甜。”
当殷薄煊从混沌中睁开眼,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当年在定北王府里发生的事情。
他入目的场景,是他记忆中娘亲最美最温柔的时候。
这也是他的第一个执念。
他很小的时候也有娘亲疼爱。他已经记不清当年孙夫人样子,可骨子里却铭记着当时那颗金丝蜜糖的味道。
但是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自从他亲生的娘亲过世以后,他爹很快就迎娶了他的继母。他的后娘。也就是所有人都以为是他生母的那一个女人。
自此他们兄妹在府中过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他饱受虐待,直到后来亲手鸩杀了那个女人,才算是真正报了仇。
那些人在屋檐下的日子里他从未提起过自己生母的名字,但是他的心底从未停止过想念他真正的母亲。
这时孙夫人在园中看见了他,跨越十数年的时间鸿沟。她却依然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煊儿?”
“煊儿,你怎么跑到那里去啦?”
殷薄煊一愣,低头才发现她怀里的那个孩童已经不见。如今园子里就只剩下他和暌违多年的娘亲。
她对着殷薄煊招了招手:“煊儿,快过来啊。娘给你拿了糖吃。”
她从盘子里拿出了一颗糖,试图用他刻进记忆里的甜味将殷薄煊叫到自己身边。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的娘亲了。
园子另一头的女人笑的温柔,金黄色的阳光披在她身上,好像给她度了一层金纱。
殷薄煊怔了怔,看见自己的娘亲在跟他招手,他的脚步顿了顿,踌躇之间已经忍不住要往前走。
而这时他的掌心一痛,在这片温暖的园子里,他的手心里不知为何流下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