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自己开蒙之时,父亲曾告诉过他他名字的来意,琤,玉器相击声,琴声或水声也。
他父亲在名字里取的不是玉器相击之意,而是取琴声之意。
意如琴声旷古淡泊也。
琤字离了皇权,入了山林。他也从肃宁王府尊贵的世子殿下南宫琤变成了琴峥。
两年的时间,他从岭南走到芜湖。又从芜湖走到了东莱渡口。
他见过芜湖的富贵人家哭着坐拥黄金万两,也见过东莱的少年乞丐笑着拾起自己给他的三枚铜钱。
两年藉藉无名的生活,他对从前肃宁王府的富贵繁华,越发陌生了。
都已经快要记不得王府的模样了。
就连他父亲和母亲的样貌,他也逐渐淡忘了。
“还能去哪儿呢?”那一日他站在东莱渡口,望着海天一色的辽阔海面问自己。
不若然,还是回北面。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去看一眼了。
他想家。
饶是明知,那里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唤他小世子,给他任何温柔了。
但就算是远远地再看肃宁王府一眼也好。
再看王府一眼,从此天高海阔,他再也不回京都了。
“往南走吧。”
突然有人应声道。
他怔了怔,已经很久没有人跟他说过话,回答过他的问题了。
他回头一看,说话的人竟然正是刚才领了他三枚铜钱的少年乞丐。他手里认真搓着铜钱上的钱垢,好像拿到了这三枚铜钱是多么快乐的事情。
琴峥一阵沉默,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乞丐少年抬头看着他,简单的笑容里好像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想法:“就是在跟你说话啊。”
琴峥眉头一皱,“为何往南?”
南边,有什么?
小乞丐笑了笑。
“你这一身根骨啊,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想是哪个曾经富贵人家的公子吧。却又穿的如此朴素,像是寻常布衣。”小乞丐上下扫视了他一眼。
琴峥唇缝不由一抿。
小乞丐道:“逃难来的,不想被人注意?”
琴峥没有回答,袖中悄然握紧的手却给了他答案。
小乞丐靠在东莱渡口的小木桩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笑了起来。
“世间权贵多半聚在西京。从前繁华已是云烟,那个地方不太平,不适合你。”
琴峥听完眼睫一抬。
“你如何知道?”
他凭什么笃定自己不适合?
小乞丐笑了笑,“没有如何,我就是知晓而已。兴许你未来的半生顺遂,可都在今日这一抉择上。”
他说着抛起了手中的几枚铜钱,“这可都是天机,要不是你给我的这几枚铜钱,我可不轻易向别人透露。要不然你再给我点,我告诉你一点更有意思的?”
琴峥神色一凛,恼羞地转身就走:“神棍!”
还以为是个什么厉害人物,不成想是个江湖骗子。
怕不是看自己好施舍,在这里装神弄鬼,想要多从他身上薅走一点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