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但他伤得实在太重刚刚挺起胸膛就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踉跄着向后跌倒。
幸好双手胡乱挥舞抓住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
那是一柄图腾兽的大腿骨打磨而成的黑色骨刃斜斜插在“缺门牙”大叔的胸口。
叶子记得缺门牙大叔有一手吹奏风笛的好本事。
他能精挑细选曼陀罗树上最宽大最柔软长满了金色绒毛的树叶慢条斯理地卷成一支支风笛。
再将长长短短的风笛并排放到嘴边眯起眼睛就能吹奏出数不清的美妙声音。
虽然缺了一颗门牙说话漏风长得也有些滑稽。
但缺门牙大叔的风笛声真是比任何情话都能讨女孩子的欢心。
就连曼陀罗开花的那个夜晚叶子给安嘉吹奏的那首风笛曲子都是缺门牙大叔教他的。
但现在缺门牙大叔也死了。
就像所有年老力衰的鼠民一样。
叶子额头上“咕嘟咕嘟”涌出的鲜血不断往他的眼睛里倒灌进去。
他用力将骨刃拔了出来。
骨刃很大很重。
这头图腾兽活着的时候一定是身高超过十臂的庞然大物。
而且骨刃上还插满了利齿状的金属增添了它的杀伤力。
鼠民是没有资格使用金属武器的。
在图兰人的传统里金属武器是祖先的灵魂凝聚而成是上天对于流淌着荣耀血脉的氏族武士们最神圣的馈赠。
流淌着不洁、怯懦和背叛者血液的鼠民没资格用自己肮脏的爪子玷污圣洁的金属。
以往在村子附近发现了金属——无论是富含灵能的原矿还是结构复杂蕴藏神力的上古战争遗留物。
都是和曼陀罗税一样纹丝不动地送到血蹄氏族的主城——黑角城去。
而且每一块金属特别是遗留物都要用曼陀罗叶细细包裹起来哪个鼠民胆敢触碰一下就会被氏族老爷们挖掉眼睛砍断手掌。
是以今天之前叶子从来不知道镶嵌了金属的武器是如此沉重的东西。
虽然和哥哥一样拥有远超普通鼠民的个头。
但他毕竟还没成年和虎背熊腰的哥哥不同更像是手长脚长的瘦竹竿。
勉强挥舞了两下骨刃叶子就感觉眼冒金星气喘吁吁。
他的动静引起了那名牛头武士的注意。
对方扭过脑袋淡淡扫了他一眼。
叶子的心脏瞬即冻结。
这是一张何其狰狞的面孔。
以佩戴着三枚铁环喷涌着白色蒸汽的鼻子为界牛头武士的脸被分成截然不同的两个部分。
左半边像是被最凶残的图腾兽狠狠啃噬密密麻麻布满了几十道伤口。
重重叠叠的疤痕就像是一窝蠕动扭曲的毒蜈蚣铜铃大的牛眼都被疤痕吞噬仅仅在眼窝上胡乱镶嵌着一枚铁眼罩——那是用铆钉直接固定在头骨上的!
左侧额头高高翘起的巨大牛角也从中间折断。
但它的主人并没有用骨头或者金属进行修补反而把断裂的茬口打磨得更加锋利仿佛这根断角都大有来历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荣耀。
右半边面孔相对完整。
但蕴藏着无限凶芒的眼珠再加上满脸狰狞的笑意却比左脸的疤痕和断角更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叶子心脏冻结的原因。
他认识这张脸。
就是这名牛头武士朝叶子家的棚屋丢出了第一支蘸满曼陀罗树脂的火把!
叶子的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浮现出了妈妈笑吟吟捧着曼陀罗炖肉汤的模样。
他永远喝不到妈妈炖的肉汤了。
永远。
“啊——”
叶子不知从哪里生出了无穷的力气狂吼一声将骨刃高高举起朝断角牛头武士冲去。
牛头武士的鼻腔里喷出一团不屑的热气。
不躲不闪饶有兴致看着叶子毫无章法的拙劣攻击。
似乎想知道这个流淌着卑贱血液的小杂种究竟能顺利冲到他面前还是会被沉重的骨刃带着走最后绊个狗啃泥。
但叶子只冲了两步就被人拦腰抱住远远甩到了后面。
镶满锯齿的骨刃也被人一把夺走。
是哥哥!
叶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记得哥哥明明在刚才的战斗中被两名血蹄武士围攻至少挨了几十刀倒在血泊和火焰中。
——哥哥也是整个村子里唯一能享受到被血蹄武士围攻这份“荣耀”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