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弃了?吧。”
弃,意味着赶尽杀绝,在尚可控制的情况下赶尽杀绝,掩埋得当彻底解决,真是个精明又残忍的方法。
谢谨忽然抬头看?了?下他,有些时候她和庾识年真的很像,连解决瘟疫的方法都一模一样,可是这一次,她好像下不去手了?。
殿内传出一阵笑声,是陆与珩发出的。
“便弃了?吧,说的多么轻松啊,”陆与珩由苦笑转为愤怒,“那是铸颜学斋,是培养人才?贤士的地方,为了铸颜学斋,我?和陛下付出了多少努力,倾注了?多少心?血,那里面的每一个人将来都有可能是大魏肱骨之臣,他们的存在意味着大魏会走向全新的未来,庾识年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弃!”
陆与珩近乎嘶吼的说出这一番话,从谢谨把铸颜学斋交给他之时,陆与珩下定了?决心会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或许对于谢谨和王韫之他们来说,那是改变现状,压制士族的工具,可对于陆与珩来说,那是他的满腔抱负,那是他的夙愿。
他希望有朝一日庶族不再低人一等,可以堂堂正正的走上朝堂,让这全天下有志之士都可以得偿所愿,那是他在未遇到谢谨之前?所盼望的,他可以让更多的人拥有那样的机会,他怎么可以放弃。
“不会放弃的。”谢谨喃喃说着。
她不会放弃大魏的任何一个子民,哪怕是一同赴死。
“传朕令,建康城内所有人退守家中,不得外出,太医署太医分别前往铸颜学斋和城南,耗尽毕生所学克制瘟疫,朕,与君同在。”
谢谨起身走下殿阶,“陆与珩,跟我?一起去铸颜学斋。”
“陛下!”王韫之王延之都想拦住她,谢谨不可以有事。
庾识年只被她看一眼就明白了所有,他摇了?摇头叹息,发觉太过了?解对方也是一种烦恼。
“我?跟你去。”
谁让他们是生死之交呢,要冒险一起去好了。
“谢如琢,你可真是坑死我了?。”明明这样说着,还?是会选择支持她。
人烟罕至,街道空荡,冷清萧条的样子让谢谨想起了?最开始征战那几年。
那时候约莫也是如此的,十室九空,不闻鸡鸣,一点都不像一座城池,可是她知道还?是不一样的,因为她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去改变。
乘着车舆晃晃荡荡,终于在晨光熹微时到了铸颜学斋外面。
那块匾额是陆与珩亲自写的,因为谢谨的字不好看,她推给了?陆与珩,加的是自己的私印,写的时候充满了希望,仿佛预见了?很多年以后满朝才?子,你争我?辩,每一句都在考量国事,相信着他们可以开创盛世太平。
直到现在,谢谨也还?那样幻想着。
守着门的谢肆谢陆看?她来了,先是行了?礼然后劝她赶紧回去。
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陛下,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谢陆不肯让开,他不敢让谢谨去冒险。
谢谨:“让开。”
她态度坚决,谢陆又没辙,只能命令下面的人开门。
那扇沉重乌黑的大门缓缓开启,吱呀声格外的清晰,里面的嚎叫慢慢的平静下来。
从知道感染瘟疫到现在,每个人都痛苦异常,他们辛苦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好不容易得来今日的机会,一场瘟疫要把他们的辛苦付出,把他们的生命全部多去,未免太残忍。
被隔离其实是一件很令人绝望的事情,感觉像是被所有人抛去了,只能在凄冷的角落慢慢等待着死亡,看?不到亲人,带着满腔怨愤和思念离开。
那扇门的开启,让光照了进来,甚至不需要多做些什?么,生的希望就在慢慢迸发。
也许是天神看?他们太可怜,所以突然降临,给他们一些安慰。
原来不是天神,是他们的陛下。
他们的第一个动作是拿巾子捂住口鼻。
太医说这疫病蔓延的很快,让他们自己也注意些,自己死就算了?,就不连累别人了?。
谢谨走入铸颜学斋,那群学子都撑着站的整整齐齐,一袭白衣,也没有被污染。
“参见陛下!”
都是还很年轻的学子,熬过了?所有的困难,等待鲲鹏展翅那一天,谢谨想了想,不等了?吧,要是这一次可以挺过去,就真正带他们入朝堂,总要让他们看看?他们期盼已久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朕今日来只是想说一句话。”
“无论你们是何等身份,遭遇何等苦难,朕不会放弃大魏的任何一个子民,大魏所有太医都会竭尽全力救治你们,你们的家人朕也会善待厚待,你们也不要灰心,也请你们记住,这扇门外面,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们。”
等着他们安然无恙地出去,等着他们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他们从来都没有被抛弃,那扇门的外面,就是希望。
明明只是一句话,他们都分外受到触动。
死亡从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遗弃后孤独的死去,终于他们还是幸运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放弃了?他们。
他们的陛下,丞相,尚书令,廷尉,侍中,校尉,还?有亲人,都在等着他们好起来。
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他们,也要坚持下去的。
白衣学子皆是后退半步,庄重肃穆的俯身行礼,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也是真的愿意做出承诺。
“我?等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