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骨无存,好一个尸骨无存啊!谢谨啊谢谨,你的命老天爷收了!”庾长瑄难以抑制自己的喜悦,谢谨死了,他与桓氏联手瓜分谢氏,王氏不足为患,再除去桓氏,颍川庾氏便可一跃成为士族之首,届时再除去皇位上那个蠢货,他庾长瑄,将会是大魏之主。
想想他就兴奋的不得?了,“死的可真好,将西戎灭国之后再死,真是帮了我大忙!”
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坐上皇位,他真是应该好好感谢谢谨。
庾长瑄叫来心腹,道:“通知庾氏和桓氏的人,立刻动手。”
消息传到王氏的时候,王延之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棋子?跳动了好几下,最终平稳安静的停住。
“知道了,下去吧。”他总觉得?声音飘的很远,不像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
王延之枯坐良久,缓缓起身走进了屋子?,跪在了外间的灵位前。
“父亲,儿要辜负您的教导培育了。”
“儿实在无法恨那样一个人,她为国朝牺牲了太多,儿想自作主张,将王谢两家恩怨一笔勾销,希望日后儿入黄泉之时,您不要怪儿。”
王延之俯身叩拜了三下,高声道:“去请二公子过来!”
谢谨帮他护了王绪之一次,他要和她两清,自然也要帮她一次。
话语如同长了腿一般飞速走过皇城各个角落,人人都知道大魏战无不胜的辅国大将军死了,到死她也没有输,给大魏留足了骨气和尊严。
下至街角乞丐,上至九五至尊,无不为此感到震惊。
“死了?她真的死了?”姜则在原地呆楞了半晌,猛地摔了笔绕过御案,抓着宦者的衣襟怒问:“谢谨是不是真的死了!”
“消息是从谢氏家臣谢陆那里传回来的,奴婢怎敢欺瞒陛下。”宦者的衣裳一被松开,他连忙趴伏着往后躲。
姜则依旧是迷茫不可置信的模样,听到谢谨死了,他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就是在那么几个瞬间,他想起了和谢谨最开始相遇的场景。
长盛七年,谢谨十六岁,他八岁。
谢容带着谢谨入宫谢恩,他在式乾殿的屏风后面听着他阿耶对谢容百般讨好,再或夸谢谨有多么骁勇善战,那是他见过他阿耶最卑躬屈膝的样子,一个皇帝,怎么会那么卑微呢。
姜则记不清那天先帝说了多少?好听的话,最后谢容和谢谨走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出去看了一眼,谢谨也转过头来看他。
第一次见面,他就被谢谨身上那种肃杀的气息吓到了。
后来先帝跟姜则说,在谢家的人面前,一定要很小心,不能得罪。
姜则还小,根本是没往心里去。
第二次见面是在御花园内,姜则的侍从落了水,他没多想,自己跳下去救了人,被谢谨看到了。
那一次他看到她眼里赞许的光芒。
接下来就是他阿耶病逝,谢谨拥立他为天子?了。
姜则记得当时有好几位皇叔都虎视眈眈,明里暗里想害他,想要自己当皇帝,那些日子若是没有?谢谨的话,他应该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姜则和谢谨相识也有?七年了,七年里谢谨救过他无数次,他看过谢谨无数次杀人,他当然害怕,可到底是为什么他厌恶谢谨厌恶到一直想她去死呢。
他真的记不清了。
“死了好,死了好,她死了,朕就不用再被压迫了。”姜则喃喃出声。
暮笙一直在他身边候着,见他神?态有?些不对,温声道:“陛下,该服用仙丹了。”
姜则的精神忽然亢奋起来,“对对对,快把仙丹拿来给朕吃!”
吃了仙丹,一切烦恼都会消失,他就不用想那些烦心事了。
没多大会功夫,姜则已经浑身瘫软,倒在榻上眼神迷离了。
暮笙从袖中拿出早已写好的圣旨,哄着姜则拿玉玺去盖,“陛下,现在谢谨死了,您不是一直想除掉谢氏吗,现在可以了。”
姜则就这样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下盖了无数道圣旨。
谢谨之死,让所有?人把注意力都投向了谢氏,处于风口浪尖的谢氏,被悲伤和动乱掐的喘不过气来。
一众女眷和孩子都在阮夫人的房里,哀戚而又尖锐的哭声无形之中把恐惧也放大了。
“大将军死了,日后我们该怎么办啊!”她们都知道要是没有?谢谨,现在的陈郡谢氏什么都算不上。
一些人为没有将来而哭,一些人为自己的儿子夫君战死沙场而哭,只有阮夫人和谢鸢,真的在为谢谨而哭。
她们的至亲,为什么还是一个个的离开了。
谢鸢眼睛肿着,无声的落泪,那一年谢容战死的时候她还小,不懂什么叫做别离和锥心之痛,现在她终于感受到了,原来那是那么残忍的感受。
她有半年没有?见过阿姊了,为什么还是感觉一切都在昨天,阿姊还说过要带她去放纸鸢的,现在也没有机会了。
“圣旨到!”
突兀的宣旨声打破了这一屋子?的悲痛。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陈郡谢氏以下犯上,意图谋反,罪不可赦,念及多年为大魏出生入死,免其本家之罪,特令建康谢氏阖府上下自绝,免遭牵连之罪,不得?有?违!”
自绝,是要他们亲手了结自己。
阮夫人极其缓慢的抬起头,直到这一刻,她才对这个腐朽而黑暗的朝廷失去希望。
“我的夫君,我的女儿,我的侄子?皆为大魏而死,此战谢氏有?多少?人战死,他们尸骨未寒,现在说谢氏造反,证据何在,当真是荒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