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她一样的还有姜则,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如她。
谢谨正了正身形,在宦者宣令之后轻微颔首,眼角余光瞥到姜则身边站着的小宦者,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生的白净柔美,好几次的看向姜则。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人此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姜则身边。
谢谨心底滑过些什么,还是不打算去追究,一个宦者,姜则想用就用。
姜则先是把陆与珩挑出来夸赞了一番,什么有经天纬地之才,治世理政之贤,上知天文下至地理,反正能说多好说多好,还把陆与珩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臣惶恐。”
谢谨听的都忍不住抬了下沉重的眼皮。
陆与珩之后是王绪之。
连谢谨都没想到王绪之竟然真的做出了些成绩来,北境几次小规模的侵袭都被王绪之挡了回去,听闻那边的将士子民对王绪之的评价不错,他不曾苛待将士,对百姓也是宽厚仁慈,总之,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姜则晋了他为宣威将军,让他彻底掌了那一块的兵权。
这个决定在谢谨意料之外,早在几十年前大魏兵权就是小半归天子,再小半归其余将军,最多的还是在谢氏手中,谢二公子的死把北境某一处的位子空了出来,如今王绪之顶替了,就代表素来掌文的琅琊王氏也有兵权了。
可以说姜则今日的两番话,第一是给谢谨面子,第二是真心提拔王氏。
谢谨微微转头看了下王延之,他没有得意,有的只是欣慰和自豪,他在为他弟弟的成功感到欣慰。
王氏上一辈不怎么样,这一辈倒净出英才了。
下朝后姜则传召了谢谨,式乾殿内,天子连坐都没有坐,谢谨站着他就站着。
“司空,不知道侍御史这个职位你可满意,若是嫌低了,改日朕再寻个由头提一提陆与珩的官职。”
他明明害怕,还要装作欣喜和讨好的样子,完全没有帝王的威严。
其实有的时候谢谨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她是真的太过强势,吓到了这个才十四岁的天子,可是她不能不强势,一旦她放手了,庾氏,桓氏,甚至说王氏谢氏都有可能推翻他,建立新的王朝。
这是她不能容忍的事情。
谢谨心中五味杂陈,她退后了两部,俯身行礼:“臣替陆与珩谢过陛下,他是有才之人,日后若有功勋,陛下可论功行赏,不必偏私。”
姜则手指颤着,他试图握紧拳头来克制,眼神闪躲着,低声下气到极点:“朕封赏王绪之,司空没有不高兴的吧。”
“王绪之有功,陛下封赏理所应当。”
谢谨真的感到无力,她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守住了大魏的疆土,还是没有觉得像现在这么累,到底她要怎么样才能让姜则清醒一点。
“陛下,臣想问你一个问题。”
“司空尽管问,朕一定知无不言。”
“陛下为何那么信任王延之,就不怕他成为下一个王贺吗?”
姜则狠狠激灵了一下,咬了咬发白干涩的嘴唇,缓缓道:“延之,延之他不像他父亲,他对朕很忠心,对朕很好,他不会成为王贺那样的人的,司空放心,他不会的,若是他有哪里对司空不敬,司空可以告诉朕,朕会罚他的。”
这种罚何尝不是一种保护,他是有多怕谢谨会杀了王延之。
他对王延之的维护超出了谢谨的想象。
或许在这一点上,谢谨真的应该向王延之学习。
“陛下放心吧,臣不会滥杀无辜的,谢氏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臣先告退了。”
待她走后,姜则才猛灌了几口水,回想起见到王延之的那一日。
他见到他的时候,不是以天子的身份。
趁着谢谨出征,姜则想出去走走,戴着面具去了不知道哪家的宴席,在那里碰见了王延之,那人在他被刁难的时候说了好话。
姜则当然起初是想离他远一些的,可是王延之的才学和心胸都太好,他甚至问了他对于王贺的事情怎么看,王延之说,他父亲有罪。
看吧,他和他父亲是不一样的。
那个下午是姜则最开心的时候,没有人逼着他做皇帝,没有人监视着他让他提心吊胆,他可以跟人讨论自己喜欢的字画诗作,而不是看着厚厚的无趣的折子头疼不已,留在皇宫里的只是皇帝,只有那个下午,他才是真正的姜则。
他和王延之讨论了许多,志趣相投,他喜欢的东西他也喜欢,这多好啊,若是让他进宫或是入朝,想来日子会有趣许多。
姜则对王延之是有依赖的,这种依赖皆因王延之让他可以做真正的姜则而非皇帝。
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背后是什么样的算计和谋划。
那个时候的王延之正经历丧父之痛,怎么还会有闲情逸致去赴宴和他一个陌生人有说有笑呢。
所以很多事情真的不能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