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祖制,春祭三日:一日祭天,一日祀地,一日祭祖。
天还未亮,小皇帝便在贴身太监伺候下起身,沐浴更衣。
冷宫里没有汤泉,被褥也冷硬粗糙。清晨颇有些寒意。
而身侧,青年伏在榻上,窝在被子里睡得香甜。
月生海心中恼怒。
自己真是鬼迷心窍,自讨苦吃,莫名其妙!
心里不快,月生海一把扯掉被褥。
无物遮挡的身子在寒气里瑟缩着,青年茫然扭过头。
脸色微红。眼里含着水气,雾茫茫的。无辜又可怜。
青年无力地半撑起身子,又倒了下去。身上全是些痕迹。
活色生香的。
怎么这么会勾引人。
月生海心神一荡。不由迁怒:“爱妃还不起来谢恩?”
青年一滞。而后艰难地下了地,沉默地捡起衣衫披上,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地上应该很凉。月生海看见他在发抖,手指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罪臣……谢陛下隆恩。”青年声音沙哑。
“……罪臣?”月生海伸手拍了拍青年的脸,“看来朕昨日说的话,爱妃根本没放心上哪。”
他脚尖轻踢屋中火盆,笑得恶意:“来人,帮爱妃把这些字纸吞回腹里去。”
“好让他记着,朕不想再听里面的任何一个字,从他口里出来。”
有小太监上前,把纸灰兑了水,给青年灌了下去。
青年跪在地上,被迫仰着头,大口吞咽。
眼泪不停滚落下来。混着泥灰水,分外狼狈可怜。
真是好看。
青年终于受完了这场酷刑。他伏在地上,像是终于清醒过来,颤声道:
“谢陛下提点。臣妾…领罚,遵旨。”
月生海心神畅快,轻哼一声,吩咐李元恩:“起驾回宫吧。”
李元恩躬身应是。
他看了眼身后地上蜷成一团,面色苍白的青年。低了头。
终是无力相助。
---
小皇帝走后,江夜白把胃里的纸灰水全都呕了出来。
春寒料峭的,他虽没什么感觉,但灌了这么多凉水,大概会很伤胃。
江夜白刚点了柴火,打算烧点热水暖暖身子,却看见太后的人过来,要带他往寿安宫那边去。
看来皇帝一家人,都得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只得简单擦洗一下,整理好衣冠仪容,便被拎了过去。
一直被拎到了寿安宫的汤泉边。
这是室内的池子。里面水雾蒸腾。太后坐在池边,白雾里只隐隐约约现出个背影。
先帝走得早。太后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来了呀。”太后背对着他,也没回头,慢声道,“过来,给哀家捶捶腿。”
江夜白走上近前。却见她双腿浸在汤泉里,拨弄着水,一时不知如何操作。
太后轻笑一声,点了点池子:“下去罢。听闻你近日身子不好,又挨了罚。哀家特意命人带你过来,泡泡这汤池子。”
青年迟疑了一下,褪了外衫,进了池里。
池边水很浅。青年跪直了,水刚刚没到胸口。他低眉顺目,服侍太后。
太后闭目享受了一会儿,方才拨弄着青年的发丝,慢条斯理道:“这几天吃了苦头,可终于知道错了?”
青年手上动作一顿:“草民不该在陛下面前,妄议政事。”
“还有呢?”太后抚上他白玉似的颈项,“哀家让你接近摄政王,你又是怎么做的?”
青年跪得笔直:“草民已得了王爷赏识,想来很快便能成为幕僚,接近更多机密。”
太后冷笑一声:“成为幕僚?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她掐着青年的脖子,迫使他仰起头来:“你是个哥儿。你知道对男人来说,哥儿是什么?不过是床上的玩意。”
“对那个位子有想法的男人,最忌讳的就是床上的玩意,居然想染指他的权力。”
青年在白雾里仰着头,脸上被热气蒸得绯红。此时衣衫湿透,双眸水润,竟像极了水里勾人心魄的妖精。
她随手从身后几案上取了画幅,摩挲着绢制的画面。
赫然是她与江家几位诰命夫人出游的画卷。
“你若是还想替哀家办事,替江家报仇,”太后取了玉制的用具。她轻抚过青年的脊背,像拆礼物一般,打开最后一层包装,“那就给我记好了,做一个漂亮蠢货。”
“或者,漂亮妖物。”
青年僵着身子,流着泪一声不吭。
她最惊奇的是,不论皇帝临幸了多少次,青年眼中总有种处子般的清纯。
就让她看看,当这张扬自傲之人被彻底粉碎,能绽放出怎样靡艳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