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逆练《补天神诀》之人会变得暴躁易怒,随便一点小事都能让他们翻脸动手,高无量调了许多典籍出来,经过研究之后,提出了几个测试陈深性格变化的方案。
寒山掌门看着?纸上的文字,沉默片刻,取来了师弟师妹们随身携带的各类有关门派运行情况的资料记录,开始一件件问过去,连最细节的地方都拿出来反复讨论,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杠精……
高深的内力修为支持着?孟瑾棠通晓工作,她的心态固然平静如常,但面前的师弟在心态变化上?,显然跟自己一样稳定?,完全没有因为劳动力受到压榨而生出什么愤怒的情绪。
面对师姐的疑惑,陈深也有些莫名:“这些本就是在下分内之事。”表情略微欣慰,“难得师姐对门派细务如此感兴趣。”
孟瑾棠:“……”
对方真是一个充满工作热情的人,相对而言,她自己平时就只把控一个大方向,具体执行基本都交待给门内弟子去办理?。
孟瑾棠没把握到陈深心态上?的变化,在她眼中,师弟领悟功法前跟领悟功法后的区别仅仅在于内息有些紊乱,一位过来帮忙的天华教弟子试着?冷笑一声,出口嘲讽:“寒山派有何了不起……”
话音未落,这位弟子就感到一阵凛冽的刀风压面而至。
卫重辞的切玉刀已经抵在人脖子上?,她冷冷道:“阁下方才在说些什么?”
天华教弟子:“……”
为何动手的人是卫重辞,他想试探的明明是陈深好吗?
路过的高无量长叹一声——他们果然是在新罗山城待得时间太久,完全不了解中原那边正道弟子强烈的师门荣誉感。
经过几番测试之后,众位年轻高手们终于确定?,陈深的性格不但没记载中的那样易怒,比之他名震天下的掌门师姐来说,堪称温厚异常。
高无量提醒:“虽然心性平稳算是一件好事,但据教中典籍记载,练这份秘籍之人,越是境遇坎坷,举世为敌,就练得越快。”
所以非要?促进一下陈深的修炼进度的话也不是不行,可选项分别有把人革出门派让他流落江湖,或者抓起来拷打秘籍精要,再或者干脆让身为寒山派顶梁柱的孟掌门出点啥意外,都绝对能成为对方成长的契机。
孟瑾棠感觉这设定简直是把人往孤家寡人的绝路上逼,扶额道?:“……以师弟的根骨,循序渐进便好。”
她想了想,打算把观看《补天神诀》时所悟出的内容一点点写下来,这样到哪天陈深不打算练逆版了,还?可以选择换个方向从头再来。
在场中人谁也不晓得,在原剧情线里,陈深的命运曾因为逆练版的《补天神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实力固然因此暴涨,但前置条件中也包含了六亲孤绝举世皆敌人人喊打同伴背刺坠落山崖身中剧毒等?不幸事件,在他拜入了寒山派之后,已经绝无可能重新回到原来的轨迹之中。
高无量跟温飞琼都是邪道大派的传人,对逆练版的秘籍感到好奇,开口邀请陈深去演武场中切磋,准备试一试他新体悟出的功法。
孟瑾棠没插手他们的比试——实战有利于武者实力提升,虽然连弱一些的高无量也较陈深功力为高,但师弟乃是她亲自帮忙打下的武功基础,且轻功又极具寒山派特色,就算不敌,也不至于身受重伤。
两个时辰后,重新回归的高无量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
孟瑾棠:“……发生什么了?”
高无量:“在下与温兄之所以好奇,其实是听说当日罗浮祖师的功法中蕴含着极重的杀气。”
——他们都是邪道弟子,偶尔也会想在杀气的刺激下追求自我境界的提升。
孟瑾棠用目光示意高无量接着往下说。
高无量转过身,看向身边的少年。
温飞琼笑着?接过话头,慢悠悠道?:“若以杀气论,陈兄不如孟掌门远矣。”
孟瑾棠:“……”
——虽然她一向知道《江湖青云路》里的自由度极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这种让正道?优秀弟子领悟邪道功法的时候,果然还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方才那场比试中,高无量刻意加重了力道?,希望能将陈深逼入物我两我之地,以便更加清晰地观察到对方的实际心态,他自然晓得,在两人交手时,大长老也在远处旁观,桑仪明虽说是放手让小孩子们处理?此事,多少有些在意这位悟得邪道功法的年轻人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最后对于陈深没什么杀气的定?论,并非只是高无量的个人判断,同样也是桑仪明的想法。
*
细细的秋雨打湿了庭户,雨声在梧桐的叶子上?响起。
山风吹起一阵又一阵白色的水汽。
孟瑾棠在山间信步闲逛,忽然灵觉微动,向远处望去,看见落叶之后,正立着?一位书生打扮的陌生少年人,双方目光相触,都有一些讶异。
这丝异常细微的情绪的变化被孟瑾棠捕捉到,她才确定对方确是无情剑,温飞琼的武功特点包含一个“隐”字,能轻易潜藏于落叶树影之中。
而孟瑾棠本人的武功特点则更适宜用“合”字形容,她现在渐能将自身存在感散入环境之中,身合天地,就算没有刻意隐匿,旁人也难以感受到她人在何处。
既然正巧遇见,温飞琼索性便直接走了过来,微笑道?:“孟掌门。”
他没有问寒山掌门为何在这里——在看过《补天神诀》后,他们这些人在心态上?,或多或少都产生了一些变化。
孟瑾棠望了他一眼,颔首:“温公子。”
同辈高手们观看过《补天神诀》后所表现出的不同反应,就像是一面面镜子,孟瑾棠望着?旁人,就像望着?见了自己在镜面上一闪而过的倒影。
也正是因为此,孟瑾棠才知道白云居等?门派的前辈到底是多么了不起,她现在固然有许多领悟,但却暂时无法将这些领悟诉全然诸于言语,偶尔写下几句,也都只是些破碎零散的字句,距离编纂成秘籍还?有很长的距离。
孟瑾棠忽然道:“其实我现在有话想问温公子。”
温飞琼扬了扬眉,笑道?:“还?请孟掌门赐教。”
孟瑾棠:“在下一直不解,温公子究竟是如何将短剑放入笛中的?”
而且尤其不符合常理的是,这根笛子居然还当真能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