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女笑道:“有劳檀侯远迎。”
檀无栾从外貌上?看,至多不过二十出头?,因为习武之人身材大多挺拔,她站立时犹若松柏,瞧起来难免比常人要显得更压迫感一些。
北陵侯亲自出来接人,做足了招待贵客的?礼数,只是她为人甚是寡言,此刻行于在树下,玄衣摇动,似与树荫融为一体。
芳在馆内浓荫如云,许多高大的?树木耸立在庭院中?,几有遮天蔽日之感,细细的?清吟声从月洞门之后宛转传来,引着人想入内一探究竟,但?所有的?景致却又被?一株巨大的?垂丝海棠所遮住。
月洞门后不远,便?是一处紫藤长廊,廊顶本是中?空的?,此刻却爬满了苍翠的?藤蔓,密叶成幄,一串串碧绿的?叶子垂落下来,仿佛是绿色的?瀑布在风中?摇曳。
风里夹杂着丝丝清凉的?水汽,孟瑾棠走下游廊,步过石板曲桥,视线终于豁然开朗——清波荡漾,池水上?泛着无数小舟,舟如柳叶,似乎风浪变得稍大一些,便?会随之沉没下去。
孟瑾棠驻足观看,檀无栾也随之停步相陪,侍立在侧的?家?仆们看着外面不出现的?户主露了面,赶紧上?来禀报,说眼前的?小舟都是那位温公子的?意?思,并非他?们自作主张。
温飞琼师从散花主人崔拂云,自身又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人物,既然檀无栾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芳在馆中?居住,这里的?人自然也没胆子拒绝对方的?要求。
檀无栾听见仆人的?禀报,却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有人泊舟于池中?,自然也有人饮酒于岸上?,数月不见的?袁去非不知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把喝空的?酒坛子按数摞起来,自己?坐在顶上?,目前已经成了全场最高的?崽。
边上?的?仆人在不住地擦着冷汗。
身为建京本地人,他?们看外来的?江湖豪杰,跟看妖怪也差不多——一样的?张牙舞爪,一样的?遁地飞天,区别在于后者只存在于传说里,前者却时不时能在面前晃悠。
孟瑾棠粗略一看,发现来此的?江湖人,虽然有些认识,但?还有一堆面目陌生的?,随口问道:“请问檀侯,今日宴席之上?,都有哪些武林中?的?好朋友到?了?”
檀无栾既然亲身相陪,自然有问必答:“在下不知。”
孟瑾棠:“……”
她终于意?识到?,仅仅从武林中?的?人脉看的?话,面前的?北陵侯是一个比自己?社交关系更为单调的?人。
其实孟瑾棠跟檀无栾的?情况有些相仿,正常情况下,江湖人到?了可以出门的?岁数,多少会外出游历游历,要么独身上?路,要么跟团旅行,在领略山河风光的?同时,也增长一下自身见闻,但?孟瑾棠一方面是穿越的?时间有限,另一方面是作为一派掌门,不好顶着真实身份外出,就算出门,大多情况下也披着马甲,而北陵侯身为朝廷本代?的?第一高手?,顶天也只能住到?京郊,再远就无法起到?保卫皇城的?作用,职责所限,跟外出游览彻底绝缘,而江州以外的?武林人士又不会主动过来拉关系,也就导致了檀无栾在自己?家?里,存在感也低得跟外人一般。
——对大部分江湖人士来说,所谓的?“北陵侯”,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符号,作用仅仅是向武林方面展示建京的?实力。
孟瑾棠笑道:“既然如此,那不若让我为檀侯引荐一二?”
檀无栾似乎有些意?外:“孟掌门果真交游广阔。”
孟瑾棠坦然:“那倒没有。”
不过对比起不太说话的?北陵侯,她相信就算遇见不认识的?人,也可以用语言来确认对方的?身份。
孟瑾棠先介绍了一下随着自己?前来的?阿卓、蓟飞英姐弟还有师弟陈深。
阿卓向着檀无栾露齿一笑,她是青蛾宫少主,性格一贯活泼,但?也晓得在外做客,与在掖州时不同,所以一路上?表现得尤其文?静。
孟瑾棠在曲桥边停了许久,虽然不曾大声交谈,但?不少人都已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游戏人员在服装外观上?的?色系偏爱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后果,对于如今的?武林人士来说,在特定的?场合中?,青衣已经具有了独特的?意?义,那些江湖人不必多问,看一眼便?知是寒山掌门大驾光临,不由将注意?力稍稍分了点过去,连说话声也跟着降低了一些。
有悄悄注意?的?,就有直接招呼的?,杜静若首先走了过来,拱手?:“孟掌门许久不见。”
——虽然白云居跟朝廷的?关系不太亲近,但?白云居的?刀法一向为武林之冠,免不了要过来应个卯,加上?名门大派跟普通江湖势力不同,不但?对弟子的?武术课管得紧,文?化课也不曾放松,非常适合参加一下类似的?国际交流项目。
孟瑾棠为北陵侯跟杜静若引荐了一下,又笑道:“令师姐怎么坐在酒坛子上??”
杜静若忍不住一笑:“师姐自然有师姐的?打算,她正在撰写《酒谱》,说是坐得高一点,下起笔来便?更自如一些。”
袁去非与杜静若虽然同样出身白云居,但?后者入京,走的?是门派渠道,至于袁去非,则是在江湖上?游逛的?时候,因为自身杂学修养过硬,才被?碰巧选入。
孟瑾棠真诚询问:“既然要写东西,那笔呢?”
袁去非听见孟瑾棠的?话,向地上?笑道:“我手?中?无笔,但?心中?有笔。”
孟瑾棠笑:“袁姑娘的?境界果然与凡俗中?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