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医院的三楼,窗外密集的雨点让能见度变得很低。但甚尔的视力已经强到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类」的范畴,楼下的情形倒是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这次的委托里受伤了。
“你这是在讹诈吗?”穿着得体正装的孔时雨从身后靠近伏黑甚尔,语气里除了嫌弃之外还有微妙的试探,“伤口不深的话,放着不管也能好吧。”
甚尔抬头看了眼给自己介绍委托的黑心中介商人。
伤口的确不深,「天与咒缚」收回了伏黑甚尔成为咒术师的所有可能,却给了他破格的诅咒抗性,和能直接抵御住绝大部分的普通攻击的强劲肉体。
甚尔甚至对自己右上腹部的伤口没什么太多的感觉,就如同孔时雨说的,对他来说伤口放着不管也能好。
他来医院不是为了治疗。
“我记得雇主有提‘委托范畴内的赔偿’,开张报告单去谈,到手的钱你三我七。”甚尔一边说着一边拉开外套拉链。
他里面穿着和颓唐气质完全不符的轻便黑色短袖,短袖在被雨水浇湿后完全贴合这具贲张的健硕体格,伤口在之前就简单处理过——保证不会渗血就够了。
伏黑甚尔从外套的内口袋掏出一张单子,两指夹着横在孔时雨面前,“已经开好了,作为劳工费,你二我八。”
伏黑甚尔有多狠孔时雨自诩还算了解,但能疯到拿伤换钱还是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孔时雨接过那张未被水渍浸湿的单子,想看看是多大一笔巨款才能让业内的暴君动心。
“胰腺爆裂,十二指肠破裂,总胆管部分断离……哈?这么刁钻的腹部创伤你是怎么搞出来的?”
孔时雨挑起右眉,妥帖的收起这张再正规不过的报告单,“但金额不算高,这不像是你的胃口啊。”
“赌马赔光了行不行?”甚尔轻笑一声,“别婆婆妈妈的。”
见他不想谈,孔时雨点点头,“钱到账我再联系你。”
离开前,中介人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中午的消息,有雇主想对东京高专那个会反转术式的一年级动手,确定下来我找你谈。”
伏黑甚尔对高专不算熟,也懒得再转头看他,挥挥手,“佣金定下来再说。”
孔时雨干脆地离开了。
电视里的播报员还在尽职尽责地播报天气状况,伏黑甚尔听见里面说明天中午雨会转小。
正好,剩下三个委托在雨停之前一起解决得了。
他重新拉上拉链,翘起一只腿,手支起脸,无名指恰好搁在嘴角竖起的那道疤上。
这个姿势很容易让腹前的伤口挤压,但他不在意这些,墨绿至黑的瞳孔被半垂的眼皮遮挡了一大半。
孔时雨说的对,那点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要用特级假想怨灵全力一击来换肯定是不划算的。
这其实算个意外,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想,是这次简单到无聊的委托里唯一的意外——
咒灵幻化出的「诱饵」。
「诱饵」是个不过六岁的男孩,在巷道深处有些可怜的站着。
他穿着鼠灰色的浴衣,垂着头,深栗色的头发有些长,暴雨凶狠得像是要把他纤细的脖颈砸断,雨水顺着贴在皮肤上的发梢灌进衣襟。
「您也在流浪吗?」男孩问他。
咒灵这点把戏他懒得搭理,在伏黑甚尔的特级咒具万里锁即将蛮横地将男孩脖子绞断的时候,「诱饵」突然抬起头。
撕裂黑夜的闪电下,他的脸色惨白一片,暴雨把他眼下的泪痣洗涤得愈发干净。男孩表情很淡,歪头轻轻开口:「店长先生,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男孩手里攥着一张被雨水泡涨的彩票券。
“……”
哈,这可真有意思。
伏黑甚尔改变了主意。他姑且收回了万里锁,上前两步站在男孩面前。
“你倒是让我想起来了。”甚尔抬起手轻轻扣住男孩的脖子,“我过去可真是善良啊,还怪恶心的。”
他的手很大,绕脖颈一圈以后四指恰好搭住男孩的咽喉。伏黑甚尔慢慢收拢了五指,无比脆弱的东西就这么被他攥在手里。
男孩被迫仰起头,表情依旧跟雕塑似的冷漠又平静。伏黑甚尔的脸近在咫尺,嘴角像是勾着笑。
他抬手像是要去够那道嘴角的疤,但由于身高的原因,最后却只能落到甚尔的前胸。
在触及到胸膛的瞬间,指尖化作锋利的尖刺,但甚尔懒得躲。
死不了,有钱拿,现在想干的事还没干完,为什么要躲?
伏黑甚尔手下用力,甚至还有闲工夫回想白天给那张彩票上涂了什么数字。
右上腹血花溅开的同时,男孩乖巧又安静地死在了他的手里。
一声惊雷炸开,雨更大了,尸体化作黑雾碎了一地。
失去「诱饵」的咒灵痛嚎着扑面而来,伏黑甚尔啧了一声,觉得后续发展无趣极了。千里锁腾飞将咒灵捆缚,再稍微用力,一切在瞬间结束。
“在搭讪上,你的确是没什么天赋啊。”
他的这句话被雨和血一起冲散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