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俯视着跪拜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同家人跪在一处的周嫣。粉紫衣裙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段,娇容亦更甚往昔。算一算时间,她应该已经行过及笄礼了。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炽热的火光,很快便又沉寂了下去。
“众卿平身。”
皇帝和颜悦色地叫起众人,随即走到正中宝座处落了座,宣布酒宴正式开始。
襄王走到崔氏席上招呼,他端着酒杯,先敬了崔氏几位尊长。他笑容满面的同族老寒暄,偶一瞥见一旁自顾自饮酒的崔琰,见他依旧一身飘逸素白,不觉微微抬了抬眉毛。
“九表弟一向安好?”
崔琰放下酒杯,起身朝襄王拱了拱手。“多谢殿下关心。”
二人的动静很小,然而殿中大半的目光都集中在二人身上。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连殿内的说话声都变小了些。
周嫣也在暗暗打量着襄王,虽说封王后只是装扮变了,看着更威风了些,总的来说变化不大,但她隐隐还是觉得他不一样了。
看了看他,再看了看皇帝,周嫣好似明白了一些。这位昔日因年少不怎么引人注目的皇子越来越像他的皇帝父亲了。
周嫣忆及那个昔日偷偷跑去安济寺看望自己的九皇子,只觉怅然若失。
席间,皇帝命人宣布旨意,将新近丧夫的皇妹新丽长公主赐婚于一名王氏旁支子弟,半月之后完婚。官拜大司马的王湛携同那名被赐婚的子弟一同谢恩。
也许是因为近来诸事顺遂,皇帝龙心大悦,不停的将面前案上的酒菜赐给臣属。其中连赏了襄王三道菜,又特别关注乐妃及其所出皇子,倒是前些时日争储争得热闹的信王和睿王沉寂了下来,只在宴上低头喝闷酒。
皇室成员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连周嫣看着都觉得揪心。
酒过三旬,皇帝已然微醺,不住的和大臣说话。不知何时,说起了战事,他望向崔氏席位方向,满脸兴味的道:“崔爱卿此次主动请缨上战场,的确出乎朕的预料。幸亏崔爱卿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否则这满城的年轻女郎怕是都要怨怪朕咯!”
崔琰面带愧色的道:“说来惭愧,臣生平最怕见血,见血即晕,自打这次从战场归来,仍然心有余悸,愈发的连朱色的衣衫都不敢上身了。实在是辜负了陛下的厚爱。”
于是便有旁人接话说道:“怪不得不见崔将军着官袍。”
众人都跟着一起笑。
末席有一陈姓御史语带讥讽道:“崔将军一派名士风采,握笔的手怕是拿不动刀剑。崔将军心中是觉得与吾等身份相差悬殊,犹如云泥,故此不肯屈就穿一样的袍服吧!”
周嫣藏在袖口里的手不由自主紧紧握了起来。这名御史出身寒门,出名的爱挑刺,尤其看不惯世家出身的官员。
殿内渐渐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议论之声,有人望向崔琰的表情带上了一些怒意。
崔琰的唇角噙起淡淡温煦的笑意,不慌不忙地望向皇帝道:“陛下是知道的,臣之心仿佛四季般分明。”
皇帝拍案大笑道:“朕这位骠骑将军可是不一般呀!”
周嫣微微放开了袖内紧攥着的手,轻轻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是来自异国的杂戏表演。有伎人表演吐火,赢得一片惊呼赞扬之声。隔着阵阵火光,周嫣频频朝着崔琰望去。崔琰察觉到了她的不安,遂朝她回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周嫣方才逐渐露出了微笑。
很快的,崔氏正式上门提了亲事!
周嫣在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跟着师傅学刺绣,在听到樱桃异常兴奋的大声嚷嚷着“崔氏来提亲”时,她手中的绣棚子直接掉在了地上,她起身时不留神一脚踩了上去。
“九郎身在何处?”
“崔氏的人都在东院的花厅,郎主和夫人都在呢!”
“我们快去!”周嫣领着侍婢一阵风似的朝着东边去了。等到了花厅门口处,果见有许多眼生的仆婢在门外侯着。
“我们从后门悄悄进入,你们都别跟来。”
周嫣提着裙子顺着后门溜了进去,樱桃和玲珑紧紧跟在她身后,三人躲在三折镂花山水大屏风后面偷听。时不时的便能听到崔琰说话的声音。
周嫣听了一会,大意是崔氏提亲,诚意十足,愿结为秦晋之好!
只听崔琰郑重道:“若得周氏第九女嫣为妻,琰愿终身只得她一人,白首偕老,永不相负。”
周嫣紧紧抓着胸前玉燕,等回过神来时,泪水已经润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