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女眷到。”
随着内侍的高声唱诵，以王夫人为首的周氏女眷们款款步入了殿中。留芳殿内此刻已经是繁花簇簇，阵阵花香和脂粉香充满了整座大殿。
负责招待贵胄女眷的是乐妃。皇后已病了一段时间了，原本后宫由姬贵妃理事，今日不知为何又改成了原本名不见经传的乐妃。
帝王之宠常带来权利的更迭。
高坐在正中，被众宫娥采女环绕的少妇发挽惊鸿髻，眉心贴额黄，画长眉，做“仙蛾妆”，端得是明眸皓齿，光彩照人，眉眼间更是藏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十分悦目，连女郎们见了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这位乐妃出身低微，原是小吏之妹。也有人说她其实是小吏之妻，因容貌甚美才被送到宫里的。”
周嫣不觉露出了惊讶之色。
不过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因为频繁的战乱，许多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甚至卖儿卖女。为了生存，寡妇改嫁也就十分常见了。礼教在此时并不严苛，甚至后妃都有改嫁的先例。
身份高些的譬如当今太后年轻时就曾嫁过两次，后来偶然被先帝看中，这才娶回了宫中。
“乐妃想来也入宫多年，却依旧仿如二八年华一般，怪不得近来颇为受宠，连贵妃的风头都夺了。”一向端庄自持的王徽音也难得的八卦了一次。
“她之所以得宠，怕也不仅仅是因为美貌吧。”周嫣瞥了一眼正被内侍宦官引来向乐妃请安的漂亮男孩。
“乐妃膝下有一名皇子，今年总有十来岁了。”王丽光小声介绍着。
尽管周嫣决定尽量低调，但还是吸引了一众的目光。自从她进殿开始，许多人的目光都似有若无的朝她出现的方向飘来。
乐妃不知被谁提醒了一句，目光也朝着周氏席位的方向望了过来。她的眼角微垂，看人时总带着一种楚楚之感。她的目光在周嫣身上停留了片刻方才移开，面上的笑容带着些许深意，周嫣感到了一瞬间的不适。
“自打去岁传出陛下欲召你入宫的消息后，这些后宫妃嫔怕是没少打探你的消息。”
表姊们的提醒令她哭笑不得。
“后宫的诸位夫人很快就会忙起来了，怕是旁的也顾不得许多。”周嫣微抿了一小口乳酒，摇起了手中纨扇，举止同其他世家女郎没什么两样。
“往日可不曾见你饮酒。”
周嫣笑了笑，没说话。
王丽光觉得她的这位小表妹似乎有些不同了，但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同了。她摸了摸左手腕上的玉镯，若有所思。玉镯下的腕子上横卧着一条伤疤，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日落后便是正宴开宴之时，女眷们纷纷起身跟随乐妃赶往紫微殿赴宴。宫道两侧均挂满了五彩宫灯，焰火在半空中逐次绽放，将黑绸般的天空映亮。漫天的花火绽放，流光溢彩。
“这样好的焰火，真是许久未见了。”周嫣小声呢喃着。
紫微殿中歌舞笙箫不断，女眷们到来时，舞姬们摆着纤腰朝着两侧退了下去。数不清的铜树上燃满了蜡烛，火光恰似银河星辉，与女眷们身上佩戴的金玉珠饰交相辉映，映亮了她们高贵娇美的面容，引得殿中郎君们纷纷行了注目礼。
周嫣进殿的第一眼就对上了崔琰的目光，但见他依旧身着素袍，在席间一众朱、紫、蓝、绿官袍男子中间显得十分醒目。优雅的身姿如芝兰玉树一般，朝她投来的目光中饱含温煦如春光般的华彩。
周嫣的心“怦怦”地跳着，只觉得如饮了蜜水一般甘甜。
她止不住的微微翘起了唇角，随着母亲来到周氏席位上。王夫人在周氏家主周泓身畔落了坐，再往下是周嫣长兄周曜和次兄周玮。三兄周纶远在洛阳书院读书不曾前来。
周嫣同其余堂姊妹依次落座，表姊妹们都在另一侧的王氏席位上坐了下来。
侧耳倾听席间众人闲谈，除了吃喝穿戴外，其余所聊的便是新晋册封的襄王以及封了官的崔琰。
尤其是崔琰，封官后开始在朝中行走，其绝代的风姿引来了更多人的窥探和觊觎。
“崔郎在看着阿嫣呢。”其中一名叫做周妩子的堂姊笑着低声对周嫣说道。
崔琰对周嫣的关注并不瞒人，每当她抬头时，都能感受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不经意的摆弄着手中绘着梅花的纨扇，扇面墨梅便是崔琰亲手所绘。而扇下坠着玛瑙平安扣，也同她离开洛阳时送给崔琰的刚好是一对。
此刻，另一只平安扣正挂在崔琰腰间。
周嫣身边的姊妹和闺友们都在私下打趣她，多是恭喜她的，也有为她忧心的。尤其是刘绮，几次见她时都欲言又止。她明白刘绮的担忧，只是她选择了相信。
一旦心安定了，便不会再惊慌。
她笑着同旁人一样欣赏舞姬妖娆的舞姿，这时，内侍高唱道：“陛下驾到！”皇帝偕同襄王一同出现在了殿中，乐声止，众人下拜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