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泡在海洋香味的浴池中,岑星半眯起眼,身上的“小红花”在蒸汽中若隐若现,像散开的胭脂,白里透粉。任热水漫过下巴,脑海中浮现起昨晚陆明燊哄他说什么“一次生两次熟”“保证备赛期间不乱来”,真实解释何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浴室门无声无息打开,岑星余光瞥见走进来的人,不打算动弹,任陆明燊拉开浴帘,坐到浴池边,听他缓声开口:“我帮你按按?”
陆明燊的动作越来越敏捷,不到一周已不需要拐杖辅助,唯独对外暂时还需要坐轮椅演戏;而在家里,像现在,他在岑星身后坐下,“精神十足”。
感觉到背后暖热的胸膛,岑星稍稍侧过头,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在陆明燊英朗的侧脸,如同一座阳光下的玉雕,令他有片刻晃神。
“说好早上不来的。”小声抱怨了一句,岑星轻挨在陆明燊身上,目光一顿,那人肌肉线条分明的胳膊上,隐隐有几道未褪的抓痕。
“你在想什么。”轻笑一声,陆明燊破天荒没有进一步,掌心贴在岑星背上,控制力度,漫不经心道:“何况我们是新婚,要是互相一点想法没有才不正常。”
强词夺理,岑星心想,不知不觉闭上眼,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浴室里安静得只有潺潺的水流声和两人的呼吸,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腻的温情。
岑星的背光滑白皙,在水流冲刷下,淡粉“花瓣”渐渐褪色,细嫩的皮肤像糖白瓷般无暇。陆明燊深呼一口气,指尖顺他的肩膀往下,扣住他的手,端详起两人手上的戒指。
“怎么?不喜欢?”感觉到他收紧的手,岑星睁开眼,仰起头注视那人抿紧的唇。
陆明燊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不安什么。”皱了皱眉,岑星撑起身,和陆明燊面对面,水滴自他的眉毛滑下,像摇摇欲坠的水晶:“一切都在变好。”
这几天他隐约察觉到,陆明燊似乎在担忧些什么,譬如半夜时会突然醒过来,紧紧抱住他,像生怕他会消失;又或是在以为他没注意时,出神凝视他的背影。
“我知道。”陆明燊撩起他耳边的碎发,不动声色扯开话题:“明天就要去集训,收拾好了吗?”
“嗯。”岑星的眼神纯粹得像绿野中的小兽:“这季度最后一场比赛,然后我陪你一起练习。”
见他满眼期待,陆明燊不好戳破,忍住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专注比赛,其他假期再说。”
集训地点在首都郊区,岑星意外得知,原来孟谦也会参加这次的比赛,不过对方似乎获得允许,到国外接受特训,因此他并没放在心上。
“听说这届比赛的赞助历年最多。”晚上,和陆明燊视频聊天时,岑星穿着睡衣,趴在枕头上,不经意露出衣领下一片莹白,托起下巴道:“如果能拿冠军,我就是这季积分第一。”
屏幕中的陆明燊眼神温柔:“看来下季我得奋起直追。”
“必须,我不会让你的。”答完,岑星愣了愣,后知后觉发现,这是那人确定下季就能重返赛场的意思?又听陆明燊道:“昨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个有趣的游戏。”
岑星被勾起好奇心:“什么?”
“你先换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对,闭上眼睛。”陆明燊搭在扶手上的五指难以察觉曲了曲,看到岑星放松躺下,完全信任他的样子,喉结滑动了一下:“想象我就在你身边,我们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没有任何人打扰。”
屏幕里的岑星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扇形的睫毛服帖地枕在下眼睑,瓷白的脸颊现出一对小酒窝,悄声问:“然后?”
陆明燊的声线低沉有磁性:“我牵起你的手,侧过身,你希望我的手贴上哪里?”
岑星的睫毛颤了颤,他舔了舔嘴唇,脸上染上一抹红晕,微微抬起头:“你会碰我喜欢的地方,像平时那样。”
陆明燊双手叠起,声音像有魔力一样,令人无法抗拒:“你把手移到那里试试?”
岑星的呼吸乱了几分。
陆明燊继续耐心引导:“你希望我怎么做?”
岑星脸上的红霞更甚:“你会轻轻地……”
陆明燊就像在他耳边低语:“我会照做吗?”
沉默片刻,岑星咬了咬嘴唇,声音极轻答道:“不会。”
陆明燊放下手:“我会怎么做?”
岑星的声音像浸在蜜糖里:“你会……”
入夜,岑星昂起脖子,嘴唇微微张开,被单被揉得皱成一团,进入梦乡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是陆明燊宠溺的“好梦。”
直到第二天醒来,岑星才有精力对陆明燊兴师问罪,气得三天没理他,并警告他在集训期间不准再动歪心思,不管陆明燊抗议“这是夫夫义务之一”。
时间过得飞快,比赛前一周,岑星身穿正装,进行验马仪式时,方有机会看到布置中的场地,与世界各地来的骑手。
比赛分两轮,他需要在第一轮进入前五,并且不出现任何失误,才能站上领奖台。
路线他早在心底背得滚瓜烂熟,当他整理完着装,放在一边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是陆明燊的讯息:礼服很衬你。
挑了挑眉,岑星顺手回:我还没出场呢,你怎么知道?
“岑先生,到你了。”没等陆明燊回复,工作人员便提醒岑星该上场,他放下手机转身准备,因此没看到弹出的讯息:“就是知道。”
牵起翻羽,岑星抬手摸了摸爱驹额头的绒毛,柔软温暖的触感让他紧张的心情平伏不少,他拍拍马脖子:“来吧,外面都等着我们。”
仿佛听懂他的话,翻羽用额头蹭了蹭他的手,像最忠诚的战友,迫不及待和他上场驰骋。
“十二道障碍十五跳,没有一次拒跳或碰杆,期待岑星先生在决赛的表现。”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在场内回响,岑星正骑着翻羽绕场内踱步,听到自己的成绩,他眼里没有太多意外,仅举起手,向鼓掌的观众以示感谢,像一位矜持的王子。
回到后台,岑星拿起手机,除去刚才的讯息,最新的一条依旧来自陆明燊:“完美。”
他知道陆明燊工作忙,估计是看的直播,心里像有什么在悄悄绽放,忍不住搂住身旁的爱马,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回复道:谢谢。
岑星进入决赛毫无悬念,竞逐奖杯的其余四人分别是三位外国选手和孟谦,直至五人抽完签决定出场顺序,比赛方突然宣布:“作为华国规模最大的马术盛事之一,决赛前,我们有幸请到一位特别嘉宾。”
场上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连选手们也面面相觑,今天前,没人知道有这个安排。
帘幕打开那刻,岑星呼吸一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匹黑得发亮的纯血马,步态高傲,正轻盈踏上赛道。马背上的骑手身穿黑色短西装外套,白衬衣一尘不染,手握缰绳,目不斜视骑向场地入口,不是陆明燊又是谁?
“陆明燊先生不仅是本次大赛的赞助商,这也是他在经历事故后,首次重新以骑手身份亮相。”到场的观众大多是马术迷,甚至有不少看过陆明燊参加的赛事,主持人的介绍险些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掌声中:“……陆先生的爱马和他一样,同样刚从伤病康复,让我们期待这对搭档接下来的精彩表现。”
经过决赛选手面前时,原本面无表情的陆明燊侧过头,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对上爱人震惊的目光,他抬起手,食指点在唇上,对岑星做了个“秘密”的手势。
岑星的心跳无法控制般加速,这一瞬间,赛场上的纷纷攘攘仿佛不存在,唯有他们两人,这是只有陆明燊和他才懂的世界。
他注视纵马跳过障碍的陆明燊,黑马矫健的身姿如同疾风,骑士纯熟得像从未离开过赛场,犹如国王巡视他的属地。
原来这才是陆明燊在赛场上的模样,和办公桌前判若两人,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刃,剑锋寒光凛冽,叫人折服。岑星恍然,直觉到这刻,他才完全看到心上人的全部。
如果不是被工作人员催促该到场外准备,岑星一步一回头,看向绕场踱步的陆明燊,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那人。
“小星。”幸好,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个,当他在场外刷好马,一转过身,眨眼落入熟悉的怀抱中,陆明燊低沉的声音让人心安:“本来想等你上场后再找你,又想或许能帮你准备。”
“你是故意的吗?”枕在陆明燊肩上,岑星双手环住他,止不住笑意:“你刚才就在场上看?”
忽然记起上场前那人给他发的讯息,岑星抿了抿嘴,果然听他道:“不止。”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躲在两匹马后面说悄悄话,没注意到孟谦从他们身后走过,满脸惨白。
“差不多该我了。”指尖从陆明燊身前的西装滑下,岑星抬起头,意犹未尽道:“回去你要好好跟我解释……”他想问陆明燊什么时候重新上马、瞒着他训练有多久、可惜没说完就被场内传来的喧哗声打断。
“怎么回事?”岑星看到好几个工作人员往场内跑,他没走几步,后面即传来:“让开,小心”的吆喝声。
白褂的医生抬着一副担架,心急火燎往场内赶,他心下一沉:按顺序,场上的似乎是孟谦。
岑星迟疑问:“我们过去看看?”却被陆明燊果断制止:“你下个上场,先收拾心情准备。”
压下心底疑惑,岑星边戴上手套,无意向场内一瞥,刚好看到,担架上被抬出来的人真是孟谦,对方恰好看向他们两人,布满痛苦的脸上,眼神绝望。
“该你了。”轻搂住岑星的肩,陆明燊不易察觉地挡住他的视线,沉声道:“专心。”
隐约感觉到些什么,岑星点了点头,牵起缰绳,捏了捏陆明燊的手:“你也快出去看吧。”
骑着翻羽步出赛场那刻,岑星依稀听到大赛主持惋惜的话语:“……对上一位选手发生的意外深表同情,希望剩下两位能平安顺利完成比赛。”
拍拍马脖子,岑星骑到赛场入口,喧闹的场上逐渐安静下来,他屏住气息闭眼数秒,蓦然睁开眼,翻羽像与他心有灵犀,迈开四蹄,犹如一道闪电。
“他已经跃过第十道障碍,简直行云流水,马上就是最高难度的三连跳。”讲解兴奋的声音在场边回响:“这就是人马合一!”
坐在贵宾席,陆明燊目不转睛注视场上的人,不管手机不停震动:完成赛程的岑星牵着马,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游刃有余应对一拥而上的记者。计分榜上清楚标记他的成绩“打破了本次大赛的记录”,那人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头,远远向他挥手,笑容在阳光下明媚灿烂,仿佛天生就属于赛场。
坐在陆明燊身边的马联主席第一次见到他脸上这种神色,打趣道:“会担心你先生超过你吗?”
“非常担心。”陆明燊捻起酒杯,朝岑星的方向举起,语气波澜不惊,眼中自豪却半点不掩饰,道:“毕竟总裁有无数个,世界冠军只有一个。”
好不容易熬过颁奖,岑星二话不说将陆明燊拉到赛场后的马厩,指着爱马戴的马花,像个求表扬的孩子:“看,你和我的名字,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