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走过来,脚步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给?小公爷请安。”
“绸料让仆从去拿不就行了,非得自己动手。”小公爷心疼地从他怀中取过来,牵着人坐下?。
祝久辞看过去,梁昭歌面色仍然苍白,面容瘦削,似是恢复不?过来的样子。
“仆从们手脚笨,恐划坏了缎子。”梁昭歌柔声道。
“哪会。”小公爷笑起来,“下?次让他们忙去。”
梁昭歌垂眸,浅浅应下?。
“小公爷……”他抬眸,面上露出一点脆弱的笑容,“昭歌近日温了一首曲子,小公爷可想听?”
“那是极好!”
祝久辞看着梁昭歌缓缓起身,引着他往庭院去,优雅推开门,等他出来了再轻轻合上,转而又快步走到他前面,娉婷背影,过桥,进长廊,入小亭。
古琴摆于石桌,祝久辞看了看,不?认得,许是名贵的古董。
梁昭歌拂礼后坐下?,亭风吹过,显得他衣袖空荡。
苍白指尖抚上琴弦,几乎让人以为下一刻细嫩的皮肤要被琴弦划破。祝久辞欲开口阻止,梁昭歌已然弹响。
是他没听过的曲子,有一些凄婉哀伤。让人回忆起烟雨朦胧的金陵听见的昆曲,阮红妆水袖扬过,凄惨倒在红台上,绵长柔软如泣如诉。
到底是身体虚弱,梁昭歌奏出的乐曲少了些古琴自有的磅礴,声音如洒落结冰湖面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偏生出一种?虚弱的美感,声音轻轻浅浅如丝线一般透入心底,挣扎着泛音。
他们在亭下?坐了许久,梁昭歌弹了一首又一首,凄美的音色像是荆棘缠绕身体,一圈圈将人缚紧,气氛有些沉闷,琴音幽幽转转,直到仆从惊惶赶来。
琴弦啪一声断了,一滴血落下去。
他们慌乱跟着仆从赶至主院,国公爷闭眼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鼻息几乎没有。
“爹!”祝久辞感受到身体疯了一样冲上去,双膝跪到地上,一阵刺骨的疼。
有人拉他起来,他拼命抓着床沿。
“怎么回事!”
“来人!”
“府医呢!”
“来人啊!”
国公夫人赶过来抱住他,“好孩子不?怕,不?怕啊。”
小公爷大哭起来,“将军怎么了……”
府医欲上前告知,国公夫人摇头让他退下?。
她轻轻拍他脊背,“不?怕,不?怕。没事的,只是生病了。”
“会?好吗?”小公爷抓住娘亲衣袖,几乎是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会?的。”国公夫人声音有些颤抖。
小公爷恍惚被众人送回东苑,一下?子倒在床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人轻拍他背脊,他侧眸看去,梁昭歌倚在榻前担忧看他。
“你的手……”小公爷哽咽。
“无事。”梁昭歌拿软帕擦去他泪水,“睡吧。”
再次醒来,小公爷又拼了命要往主院跑,众多仆从阻拦,东苑乱成一团。
梁昭歌红着眼睛牵住他,瘦削的手腕荡在衣袖下?,有些可怜。
小公爷总算平静下?来,抱住梁昭歌开始痛哭。
祝久辞的灵魂游离出来,看着室中二人掩面哭泣,众仆垂头叹息。
国公爷这场病来势汹汹,五六日过去不见半分好转,面色从苍白转而土色,京城大小名医遍查无果?,皆摇头叹气。国公府上下?乌云笼罩,大小事宜全担在国公夫人一人身上,眼瞧着人瘦弱下?来。
小公爷似是一夜之间长大,不?再风风火火地吵嚷,与娘亲交谈一夜后,独自撑起了一半的重担。
磨砺下的成?长并没有带来奇迹,转眼七月,风雨无情到来。
一个暴雨倾颓的暑日,国公爷走了。
一夕之间,京城如日中天的国公府倒了一半。国公夫人形影萧瑟跪在雨中,接过圣上对国公爷国丧的恩赐。
祝久辞被困在身体里,和小公爷一同感受着暴雨捶打身体。他看见,昔日巾帼女英雄直着背脊哭泣,巨大的暴雨掩盖了众人的哭声,白丧挂起,国公夫人忍不?住咳嗽。
一切真实如亲历,祝久辞只觉胸肺被重石堵住,铺天盖地的痛苦撕扯他心胸,他拼命想醒来,可是无论如何摆脱不开梦境。
时间转瞬即逝,他几乎无法阻止下?一刻场景变换。
恍然间,举目四野尽是白丧,一个人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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