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未过多时便将大地遮了一片白茫,可怜国公府勤快的仆从们一上午全白忙活了。
八角水亭,九曲游廊,石子小路落了个齐全,一处也没落下。
一片白芒中,西苑屋顶上风景独好。一只狐狸和一只木头紧紧抱作一团,四只爪爪撑起一件狐领大氅,可怜兮兮藏在底下瑟瑟发抖。
木头:“你觉不觉得大氅越来越重了?”
狐狸:“雪落厚了。”
木头:“就你聪明!”
狐狸慌乱:“不、不聪明!咱……抖抖?”
木头叹气,点头答应。
大氅一角微微向后仰起,厚雪迅速向下滑去,啪叽掉落地上溅起层层飞雪,房顶两小只顿时被冰得一激灵。
狐狸揉揉自己冰凉屁股,顺便也帮木头掸去身后堆雪。
祝久辞忍无可忍,把某不可言说部位的凉手?拍走。
梁昭歌捏着自己指尖委屈,又扫一眼祝久辞后面,“雪堆到那里了。”
祝久辞瞪他一眼,还不是某人瞎出主意。大氅积了寸尺厚的雪,往后一抖,可不就是全落在那处了。
梁昭歌晓得他脾性,乖乖不说话,等着那人火气自己消去。
“怎么还不见人来?”祝久辞望眼欲穿。
“雪下大了,自是不出来。”梁昭歌一点不着急模样。
他撑着大氅慢慢悠悠等,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朝祝久辞那边蹭蹭。蹭一步,那人没反应,竟是默认了么!再蹭一点,再再蹭一点,美人吃到甜头心花怒放,变本加厉挪过去。
终于蹭不动了,扭头一看,祝久辞被他蹭出去了!头顶很?快落了白雪,幽怨地看他。梁昭歌慌忙把人拉回来,将大半大氅罩在他头上。
祝久辞对于某人无理取闹的行为已然心平气和,只要心态稳,他还能和这?个傻子再呆上两个时辰。
然而余光瞥见不远处惨兮兮埋在雪中的大氅,火气又上来了,完全平和不下来啊!
若不是方才梁昭歌闲得没事把大氅垫到他腰下浸足了雪水,这?会儿他二人也不至于可怜兮兮藏在一件大氅底下。
头顶大氅只能挡挡落雪而已,并不保暖,微风极容易从边边角角钻进来,轻而易举吹得人身子颤抖。
冷静,冷静,不能气。
一只手臂从旁侧贼兮兮伸过来,忽然一搂,祝久辞被拥过去,背脊撞在那人胸膛,正要推阻,却没继续动作。
怀抱着实温暖,尤其二人肌肤相贴的地方没有寒风钻进来,一阵阵暖意。
祝久辞贪图温热没说话,身后的人得寸进尺又紧了紧手臂。
“昭歌。”
“噢。”手?臂回归原位。
暖意渐渐在二人身间聚拢,总算抵御了外面寒风。
“小久手?酸吗?”梁昭歌问他,凉气吹到耳尖。
祝久辞一抖,那手肘捶身后人,软氅塌下来,他又连忙撑回去。因梁昭歌双手?都用来抱人,大氅便只能祝久辞一人撑着,小小软屋着实不容易,稍一风吹草动便有厦宇将倾的危险。
“放下来吧,我用头顶着。”梁昭歌说。
祝久辞想了想梁昭歌头顶大氅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
身后声音委屈,“小公爷笑甚?”
祝久辞忍着笑声,“没事,我手?臂不酸。”
大雪纷纷扬扬,软氅愈来愈重,终于隐约看见人影。
“来人了!”祝久辞说完便后悔,来不及拉着梁昭歌一起趴下藏住身形,只听得庭院一阵中气十足的怒吼。
“祝晏宁你给我下来!”
槐树抖了三抖,白雪扑朔朔落下来。
祝久辞欲哭无泪,“爹……”
“别叫我爹!眼中还有我这?个爹吗!”
“瞧瞧你整日都做了什么!”
“一日不打上房揭瓦!”
“你自己上房揭瓦也就算了,还拽着人家琴先生!”
“先生身体不好你不晓得?”
“滚下来!”
祝久辞听得害怕,国公爷说一不二,让他滚下来说不准还真要滚下来,正想着如何安全无虞地滚下去,发现平檐下已经有仆从搭了木梯。
喜极而泣!
满怀感恩之心,颤着双腿爬下去,刚落到平地一转头,他好像把梁昭歌落在房顶了。
“!”
连忙再要爬回去,被国公爷一把揪住领子拎起来。
“还没玩够!”
“不是!昭歌他——”祝久辞在空中乱晃四只爪子解释。
“琴先生的名讳是你叫的!”
“我我我!琴先生还在上面!”祝久辞总算把冻僵的舌头捋直了。
国公爷气得头痛,祝家为北虢国戎马四代,端的是公正严明,待士兵如兄弟手?足,绝不厚此薄彼。
祝久辞倒好,将贪得无厌自私自利体现得淋漓尽致,从礼让木梯这?一件小事就能看出来,祝家小儿岂止是不尊师重道?,简直是人格大大出了问题。
“滚上去!”
祝久辞双脚落了地,埋着头灰溜溜往木梯处去。
砰,撞进冷香怀抱。
被软臂一揽,整个人被藏到了那人身后,国公爷的身影遮住不见。
祝久辞抬头望见美人纤纤背影,只听得那人温声道?,“方才落了两个小东西去寻,便让小公爷先下来了。”
国公爷怒气暂消,隔着人把祝久辞喊出来,“还不过来道谢,自己丢三落四的,还让琴先生帮你担着!”
祝久辞有些心奇,自己似乎也没落下什么东西,扒着梁昭歌手?臂探头一看,美人怀中抱着两个小雪人。
“……”
“不是我落下的。”祝久辞嘟囔。
国公爷震怒,“丑成这?副鬼样子还能是琴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