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久辞勉强摇晃脑袋,一遍遍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睡着。
思绪一点点发散,越来越模糊不清,果子?的清香也离他越来越远,耳边闷闷沉沉的雨声飘忽离去。
“小久。”惊慌的声音。
祝久辞猛然睁眼,身体冰凉一片,四?肢已经僵硬不能动弹,手中的果子?不知何时已经掉落不知去向,他方?才竟然真的睡着了。
死亡的威胁让他瞬间清醒,慌忙坐直身子?,不知现在几时几刻。
左侧隐约有一些响动,声音尖锐像是石块碰撞的声音,祝久辞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碰撞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祝久辞慌忙往那?边去,腿脚僵硬让他一度摔在地上,不过总算爬到了巨石旁边。
小心将耳朵贴紧破碎的巨石缝隙,石块撞击的清脆声响愈发明显。
来不及惊讶,耀眼的光芒骤然刺破黑暗,轰然一声响,巨石向外倒塌。
白炽的光影中灰尘四?起,天地一片光明。
他猛然被人狠狠抱进怀中,那?人的身子?剧烈颤抖,急促的喘息冲撞耳膜,他听到剧烈跳动的心脏。
肩膀一时疼痛难忍,但他没有挣扎,泪水大颗大颗流出来,与天上的雨水混为?一谈。
暴雨倾倒砸在二人身上,他们跪在地上许久许久。
从得救的巨大惊喜中清醒,听觉即刻恢复,耳畔是无数人的声音,似乎有夏自友小公?子?,有官兵,有老百姓。
众人交谈,笑声与雨声一起撞击耳膜。
他勉强从怀抱中挣脱出来,一下子?撞入梁昭歌通红的眼中,那?人满脸水痕不知是泪是雨。
面色苍白如?纸,漆黑的墨发散乱在身上,绸缎衣裳破碎不堪,凄美绝然。
“小久。”
梁昭歌没有再说话?,就一直看着他。
颤抖着手把他全身上下摸了一遍,小心翼翼检查不敢落下一处。
祝久辞的眼睛方?才被骤然来临的光线刺得疼痛,此时渐渐恢复,他低下头,看见了那?人血淋淋不能入目的双手。
指节诡异扭曲,已然看不出曾经纤长的模样,血肉翻腾,露出白骨,食指指节反朝着外面突出,几乎再一碰就要?掉落,可怖得让人头皮发麻。
那?曾是抚琴的手,如?今却已看不出手的模样。
“昭歌!”
祝久辞不敢去触碰他的双手,他回?身望去,遍地碎石上全是血,有一些已经被暴雨冲走,混入浑浊的泥浆中,顺着暗缝永远地流走。
头顶突然被宽阔的衣袍罩住,刺目的血红与耀眼的光明一同被挡去。
“小公?爷我们回?去吧。”别看了。
祝久辞隐约记得自己被抱着回?去,再一次睁眼时,天色已经全黑。
房中点着安神熏香,飘飘渺渺,神思安抚。
侧头看过去,房中只有夏自友一人,梁昭歌不知去向。胖胖的小身子?在旁边的小木椅上坐着,抬眼瞧见祝久辞醒了,连忙跑过来。
“小公?爷感觉怎么样?”
祝久辞勉强动动身子?,右肩已被仔细包扎,清清凉凉,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没事。”他笑着看向夏自友,“谢谢夏小公?子?救命之恩。”
“小公?爷您别这样说。”夏自友蹙眉低下头。
“我在山中困了几个?时辰?”
“一整夜。”
祝久辞一愣,被救出来的时候天色明亮,他还?以为?只在山洞中困了几个?时辰,没想到一整晚已经过去了。
“你去寻了金陵官府?”
夏自友点点头。
祝久辞仍在问着,夏自友转过身,眸中含了泪水。不知如?何向他说,昨日他从山上跑下来,在山脚小镇撞见了梁昭歌。
他本想和梁昭歌一同去官府借人,却眼睁睁看着那?人疯了一般跑进山中。
等他带着大队人马急匆匆赶到山洞的时候,只看见暴雨中那?人一身华丽衣裳跪在巨石堆上,不要?命地挖着碎石块,双手血红,仿佛从来不知道疼痛一般。
拿着铁铲棍棒的官兵百姓们看着鲜红的血肉从石块上冲刷下来,从华丽的绸缎下流淌进黑暗。
众人看见他在黑暗中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