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久辞起初不知道那个铁盘是做什么用的,直到郎中捏着细如发丝的银针往烛火上烧了烧,然后径直在脚掌里翻挑,一颗颗石子落在地上的铁盘里,噼里啪啦直响,祝久辞只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鲜红的血与暗红的结痂混在一块,一滴一滴砸在铁盘上,很快碎石渣子就浸在血滩里,就好似一夜前它们曾浸在沂水河畔。
“小公爷。”
祝久辞闻声抬头。
那人笑着支起下巴,冰透轻盈的白玉镯子从细瘦的手腕一路滑到肘部,清脆一声碰到桌面,“昭歌不疼。”
祝久辞撇开眼神,不再理会身旁这个人。
郎中手中的银针换了一根又一根,半晌不见挑完。小药童在旁边跪着递来纱布,身后的竹筐里已经堆了小半筐血红的布子。
祝久辞看着郎中的动作,隐隐觉得头皮发麻,不再忍心看下去,他视线转而移到梁昭歌面容上,却对上了后者专注的视线。
梁昭歌面上没什么表情,眉头都不眨一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祝久辞叹口气,垂下头捏自己的衣袖。
忽而面上被覆了一块儿黑色的软绸,视野变得全黑,祝久辞心下一惊,紧接着他慌乱的双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轻轻按在桌上。
“小公爷忍耐一下,一会儿便看不见了。”
祝久辞挣脱开双手,将脸上的软绸扯下,他看着梁昭歌,“你……”实属不知道要和这个疯子说什么。
梁昭歌笑着接上话,“昭歌想劳烦小公爷一事。”
祝久辞狐疑地点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行路一夜,忽觉腹中空空,这才觉出小公爷昨日吃的北方小食甚是美味,可劳烦小公爷买几样来果腹?”
祝久辞不放心梁昭歌一人待在医馆,但看着梁昭歌一手捂着肚子,确实是饥饿难忍的样子,祝久辞叹口气和郎中交代几声之后出了门。
梁昭歌看着祝久辞踏出医馆大门,他转头冲着郎中道:“给我吧。”
郎中犹豫着把药酒与盐水递给他,眼睁睁看着梁昭歌面不改色地把药酒倒在脚面上。
小药童在身后嘶一口冷气。
祝久辞匆忙赶到护国寺街,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梁昭歌给坑了。东方鱼肚初白,即使是最勤快的早点铺子也没有开门。
祝久辞顺着街道往东去,想着也许能碰上一两家提前开门的铺子。行半程路后还真赶上了一家包子铺,祝久辞匆匆买了两屉包子和甜粥往回赶。
医馆空空如也,唯独郎中蹲在地上,拿针尖挑着铁盘里的细碎小石子,盘中鲜血已经变得暗沉,零零散散泡着一些透明鼓囊的死皮,一片一片堆在盘中,数量可观。
郎中回过头来瞧见祝久辞,哎呦一声连忙扯来一块布子将铁盘盖住。
“小公爷,您怎这么快就回来了!”郎中着急站起身,将铁盘挡在身后,拍着额头叹气,“方才那小公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你看到铁盘里的东西,我怎么就唉!”
“他人呢?”
“回小公爷,走了。”
“走了?!”祝久辞上前两步,“我是如何交代的,怎么能放他走,他脚伤那么重,哪里能行路?”
“哎哟哟,小公爷消消气儿,消消气儿哎!我哪里知道啊,我就是回里屋拿新纱布的工夫,等回到大堂人就不见了。”郎中一边说着一边往祝久辞手中塞下一大块银子,“公子给的药钱太多了,您先帮他收着吧。”
祝久辞把银子塞回到郎中手中,慌忙提着包子出去。
刚刚踏出医馆大门,两个彪形大汉大喝一声擒住祝久辞的肩膀,轻轻松松把人提了起来。
祝久辞被拎在半空中,就听得那两人恶狠狠道:“小公爷对不住了,有人飞信报了您的位置,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