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污血透过木屐一点一点渗透到石地里,钻进石缝,转眼便不见了,独独留下浓稠的深色。未干透的暗红色在晨曦照耀之下,隐隐透出潮意,一片一片蜿蜒成小道。
踩在木屐上的赤足伤痕遍布,隐约能看出原来白皙透着青色血管的肌肤。然而绝大部分暴露出的地方纵横交割数个大大小小暗红的伤口。大片擦破的皮肤、划伤、刺伤、瘀伤,脚掌与鞋底相接的地方更是惨不忍睹,隐约能看见其下血肉模糊。
难以想象一个人是如何把这双脚搞成这副凄惨模样。
细弱的脚踝之上是光洁白皙的小腿,皮肤细腻光滑,其下,神圣的祭袍掩盖住残破不堪的双脚。
祝久辞俯身抓住阔水云裤,想让梁昭歌抬起脚来看一看伤口,后者却扶住他的肩膀,强硬让他直起身子。
“小公爷请回吧,已经到国公府了。”
“梁昭歌!”祝久辞知道他若此时放梁昭歌离去,凭他这双脚都不一定能走出半条街。
晨曦初上,京城西南的沂水河仍在不急不缓地流淌,河水浅滩上大大小小聚集着并不圆润的石子。
欢庆祭祀的百姓们没有意识到,祝久辞也没有意识到,并不是所有河滩都是鹅卵石。赤足踩在上面,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踩水都有尖锐的石子刺破肌肤,透进血肉里。
梁昭歌却不知痛一般,穿着不适宜长途跋涉的木屐,生生抱着祝久辞从京郊走回了国公府。
一夜过去,刺进脚底的碎石渣子早把脚底磨得血肉模糊。
祝久辞拽起梁昭歌的衣袖,硬拉着他往国公府大门走,“让府上家医给你看一下,不然你这双脚……”梁昭歌拽住衣袖,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摇摇头。
祝久辞转过身,不可置信道,“你都伤成这样了。”梁昭歌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好似身下那双血肉模糊的脚不是他似的。
“小公爷回府吧,不然国公爷要怪罪了。”梁昭歌看着祝久辞,语气仿佛在说天气不错,“昭歌这里没事。”
梁昭歌身后,一片一片血迹蜿蜒成曲折的小路,在青白石地上分外显眼。
这叫没事?
祝久辞拉着他劝说半晌,梁昭歌仍没有要过去的意思,还坚持着让祝久辞不用管他,赶紧回府休息。
祝久辞气结,甩开手转身往国公府反方向走,打算去找个医馆。走出三两步,祝久辞回过头,梁昭歌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木屐在青石地上踩出一个个暗红色的脚印。祝久辞望望天,跑回去把人捡上。
二人走了半条街,祝久辞实在不忍心,去寻马车,又被梁昭歌拦下。祝久辞无奈,只好拉着他徒步穿过两条街,找了一间最近的医馆。
郎中打着哈欠出来开门,“天没大亮,何人……哎哟喂,小公爷!怎么回事儿啊?赶快进来!”
祝久辞扶着梁昭歌走进去,掀开袍子给郎中看。
郎中瞥了一眼,气得吹胡子瞪眼,鼻间哼着气转过身摆摆手,“糟蹋成这副模样,还治什么治,一双脚砍掉得了!”
祝久辞吓了一跳,连忙把梁昭歌扶到椅子里坐下,转身去请大夫过来。
郎中背着手摇摇头,“拉到菜市口行刑的都没您这样的!年轻人不知好歹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是是是。”祝久辞在一旁应着,推着郎中去取药箱。
郎中叹口气,“得了得了,小公爷稍等,我这就去取纱布药酒来。”
祝久辞刚一转过身就见面前晃过一排金色铭文,梁昭歌不知什么时候又走过来紧挨着他站着。
“你怎么过来了。”祝久辞仰头问。
梁昭歌收回手,“你一晚上没休息好,我想拉你回去坐下。”
祝久辞黑着脸把人按回到椅子上,后者刚想动,就被祝久辞一眼瞪回去。
祝久辞端来茶水在梁昭歌旁边坐下,不出片刻,郎中和两个小药童提着药箱,端着放满了银针铁钳的铜盘子过来。
一长溜银针铁钳镊子夹子等工具在半膝高的小案上一字排开,梁昭歌褪下木屐,双足搭在覆了软垫的脚凳上。
郎中让小药童把铁盘递给他,接过来之后放到梁昭歌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