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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2 / 2)


她从那几张纸中拿出两张,递给杜明媚,“小姐,这是酒馆的地契,以及纳税的凭证,小姐万万要收好。”

杜明媚仔细看了一遍,收好放进贴身荷包。

罗嫂子重新锁好匣子,放回屋子,再回来时,看到沾满眼泪的帕子,很是尴尬无措。

“小姐,你这帕子脏了,我等会洗好再给你吧。”

杜明媚摇摇头,“只是一方帕子罢了,算不上贵重,嫂子拿着用吧。”

她看着身形略显佝偻的妇人,明明不到三十,却已经有了白发,眼尾也有明显皱纹。

她回头看向不远处,正被千柳逗得哈哈笑的孩童。

丈夫好赌,卖铺子赎回人后,也不知会不会悔改,还有两个年幼孩子。没了赖以为生的铺子,不知日后这位妇人该如何为生。

杜明媚颔首低眉,到底心有不忍,左右这千两银子也是她卖消息得来。

杜明媚又从身上拿出一张百两银票,塞进罗嫂子手里,轻声叮嘱。

“我知道嫂子是个好的,但尊夫归家后,你如何保证他不会再犯?你还有两个孩子,总得为日后打算。”

杜明媚的声音微沉,语气也变得严肃,“这一百两,留给嫂子傍身,切莫让旁人知晓。”

罗嫂子拿着银票,手指剧烈颤抖,想要推拒,却被杜明媚死死按住。

罗嫂子的眼泪霎时涌出来,哭得无声无息,却充满委屈无奈,杜明媚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眼睛一酸。

罗嫂子捏紧那张银票,快速站起身,一个扑通跪在地上。

杜明媚骇了一跳,连忙起身扶她,“嫂子,你这是作甚。”

罗嫂子身如秤砣,铁了心要跪,杜明媚力气小,如何拉得动她。

不远处的千柳见了,连忙跑过来,扶着罗嫂子的手臂,“罗嫂子快请起。”

罗嫂子没有起来,不仅如此,她还扯了一把跑上前的男童,让他一道跪下,“阿大,快给恩人磕头。”

孩子尚小,不知为何要磕,但他听娘亲的话,娘亲说磕,他便老老实实弯腰,连磕三个响头。

起身时,孩子的额头都磕红了。杜明媚看着,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罗嫂子重新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另一张纸。

“小妇人娘家擅酿酒,这是小妇人家传下的酿酒方子。”罗嫂子环顾四周,面露哀戚,“这铺子已经是姑娘的了,左右日后也卖不了酒,若是姑娘不嫌弃,便收下这酒方吧。”

杜明媚展开泛黄的纸,只见开头便写了“仙临”二字,她顿时一惊,眼睛微瞪,询问道:“嫂子,这可是仙临酒的酒方?!”

罗嫂子点点头,“正是。”

仙临酒是仙临酒馆的招牌酒,如今却到了她的手里。

杜明媚摇摇头,递还给她,“这是嫂子家传的方子,日后若是东山再起,你没了这酒方,可就开不了酒馆了。”

罗嫂子轻笑,眉眼间没有丝毫不舍,豁达坦荡。

“若姑娘不收下这酒方,那这百两银票我也不能收。”

杜明媚再三推拒,推拒不过,只好将酒方收下。

她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她再不回去,恐娘亲担心。

她站起身,“嫂子可慢慢收拾,我并不着急。若嫂子收拾好了,可去渌水巷找我。”

若是旁人,听到新买家不着急,脸皮厚些,说不定还能继续住下去,等新买家来催,再搬家不迟。

但杜明媚相信罗嫂子的人品,所以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且罗嫂子的夫家沾上了赌,若罗嫂子真的想要让丈夫戒赌,他们一家便不会再住在虔州城。

日头渐西,回到渌水巷时,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几颗亮星撒在深蓝天空中。

杜家灯火通明,百卉蹲在门口,听到马蹄声,立即站起身。

“小姐小姐!”

杜明媚稳稳下车,眨眨眼,看着面色焦急的百卉,面露不解,“这是怎么了?家中出了何事?”

百卉拉着她往里走,语速极快,“少爷在屋子里偷看兵书,被老爷抓了个正着,如今正在厅里跪着呢!”

杜明媚抿了抿唇,神色严肃,加快脚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去了前厅。

灯火明亮,杜衡站在上首,前方正跪着杜明礼。

杜明媚有记忆以来,从小到大,无论她与弟弟犯多大的错,爹娘都没有打骂过他们。

如今,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弟弟罚跪,想来爹爹今日是气得狠了。

杜明媚走上前,对着爹娘行了一礼,开口问道:“爹,阿莼是犯了什么错,让爹爹如此生气?”

杜衡重哼一声,转身坐在上首,怒拍桌子,厉声道:“你问他!”

杜明媚低头,凝视垂头耷脑的杜明礼,语气严厉,“你到底做了什么?!”

“今日午后,在屋子里偷看兵书,没有完成爹娘交待的课业,该练的大字也没有写。”杜明礼自知理亏,低垂脑袋,声音从底下传来,闷闷的。

三言两语,杜明媚便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直接在杜明礼的身边跪下,仰头看向前方的爹爹。

杜衡与江芷佩见她也跪下了,顿时一惊。

杜明媚抿了抿唇,直言道:“爹,娘,阿莼看的兵书,是我买的。”

话音落下,不仅杜衡与江芷佩,连身边的杜明礼都看向她。

杜明礼心里一急,压低声音,拉着她的手臂,“姐,我都没有供出你来,你怎的自个就招了呢?!”

杜明媚反手一拍,瞪他一眼,杜明礼顿时老实了,低下头乖乖跪好。

“我知道爹娘对阿莼寄予厚望,但阿莼自小便喜欢舞刀弄枪,不好诗书。若爹娘强逼着阿莼学诗文,阿莼并不会开心。”

杜衡垂首,沉默不语。

杜明礼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甚是赞同自家姐姐的话。

然而,杜明媚话音一转,看向杜明礼。

“不过,诗书也不可废,若你日后当了将军,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还如何领兵打仗,如何让底下将士信服?”

“古往今来,能名垂青史的忠勇将才,哪位不是文武皆备?”

杜明媚引经据典,将古往今来能叫上名的将军,全拉出来说了一遍。

听得杜明礼一愣一愣回不过神来,听得杜衡与江芷佩眼含笑意。

听到这些话,杜衡再生气,也不好斥责杜明媚私自买兵书了。

他屈指叩叩桌面,肯定道:“阿苋说的有礼。”

“你若真要走武举的路子,也不是不行。”

杜衡的态度不似以往强硬,已经开始松动,杜明礼也明白过来,眼睛不眨地看着爹爹。

杜衡捋了捋胡子,“但是,你的诗文课业也不可落下。若真要走武举的路子,日后也要参加科考,你若连字都写不好,还如何考中?”

杜明礼的嘴角微微下垂,撇撇嘴,心底顿时清楚明白,该写的字、该背的诗书,日后仍然要继续学,不会因为爹爹松口而放置一边。

不过,爹爹已经不再拦着他习武看兵书,他就非常开心了。

杜明礼笑得见牙不见眼,“爹,那你不生气了,我可以起来了吗?”

这般说着,杜明礼作势便要起来。

“跪下!”杜衡沉声。

杜明礼吓了一跳,连忙认真跪好。

杜衡沉默许久,才抬起头看着下方的两个孩子,声音微沉。

“我与你娘,只得你们两个孩子。”

杜衡语气轻缓,“阿莼,爹爹并非古板之人,拦着你不让你参军,不让你习武。”

他顿了顿,向来内敛的人,难得情绪外露。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你们两个,不管是谁受了伤,丢了性命,你们让爹娘以后如何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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