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城并未迎来它的多雨季节,休息日里不少人趁着春暮犹存的爽气出行。
在这个风物正好的五月艳阳天里,公园里来往的游客来来往往。
谢青棠穿着?条修身的牛仔裤,上身则是与常仪韶款式相近的卫衣——她并不喜欢购置衣物,翻箱倒柜?阵,发现大多都染上了常仪韶的风格和习性。两个人不在一起还好,当她们?同出行,那种意味就会变得浓郁。
比起肩上背着相机的常仪韶,谢青棠可谓是一身轻松。
五月的槐树迎来了它的盛放时节,绿叶中坠下的白色花串儿挂在了枝头,在微风中摇摆。时不时有数点花朵被风吹落,铺在地上犹如米粒。
公园里绿植并不少,来回环绕着,形成了?个又一个小花展。树荫下坐着三两休憩的人,时不时传出轻快的笑语。
“芍药、鸢尾、蔷薇、紫罗兰……”谢青棠凑在了花丛前,俯身低嗅。常仪韶并未近前,她始终记得自己出门前的打算,随着喀嚓声响起,在镜头里留下了永恒的?幕。
谢青棠恰在听见快门声的时候回眸。
她直起腰身,望着常仪韶笑容莞尔,道?:“常老师,偷拍可是要加钱的。”
常仪韶单手端着相机,手指在快门键附近轻轻地摩挲,她一颔首,声音不轻不重:“好。”
?个人看花,?个人在后面拍照片,如此一来,常仪韶倒像是她的御用摄影师了。谢青棠以为自己不在意这些,可事实上如此状态没有维持多久,她就屈服了。她双手背在身后,步履轻快地走向了常仪韶,在靠近她的时候身体往前?倾。她的视线与常仪韶相撞,眨了眨眼道:“常老师,你邀请我出门,就是为了拍照片的?”顿了顿,她又笑道?,“单反不重么?”
常仪韶:“……”她抿了抿唇,将?相机递给了谢青棠。
谢青棠则是舒了?口气。比起单反的重量,显然是常仪韶的沉默更让人觉得沉重。
公园里的槐树并不少,几个来回又碰到了数株。妇人、老人甚至有几个孩童,此时正在剪槐花,地上摆着小竹筐,槐花浅浅地覆了?声。
谢青棠好奇的视线往那边投去。
常仪韶则是开口道:“他们捡槐花,应该是做槐花饭,或者槐花清蒸鱼?类的菜。”
“这样啊——”谢青棠拖长了语调。
“想吃?”常仪韶眨眼道。
谢青棠有些好笑地望了常仪韶一眼,反问道:“你眼中我是什么都想吃的人?”
常仪韶没有回答,可是在心中却暗自想道,她说得大体不差。好几回明明是她口中死也不吃的菜色,最后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所谓的“真香”定理。
谢青棠能够从常仪韶的神态中看出她的想法,轻哼了?声,她伸手拂去了常仪韶肩上的槐花,点了点她的肩道:“你去那边站着。”
“嗯?”常仪韶有些不解,见?谢青棠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最后还是默默地走到了谢青棠指定的位置,听从她的指挥,左右细微地转动。
槐花垂落,几乎点着常仪韶的长发。白绿风物之间的人,面容如瓷,长身玉立。她常仪韶何尝不是一幅可以入画的风景。?连拍了数张,谢青棠才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地说了?声:“好了。”她的视线越过了常仪韶,越过了槐树,定定地落在那亭台上空飘荡的风筝上。
“在看什么?”常仪韶随口问道,她就着谢青棠的视线一转身,半晌后才道?,“风筝。”距离有些远,依约能够看出是龙的形状。
“走走走——”谢青棠?把扼住了常仪韶的手腕,兴致勃勃。带着她快速往那风筝飞扬的地方跑去。对于寻常人来说,将?风筝放飞就达到了目的,但是实则还有其他的门道。比如双燕风筝可以在空中竞相追逐,而鹞鹰风筝则是可以在上方盘桓宛如真鹰,这对风筝扎制的要求也是颇高。
常仪韶被谢青棠?路拉着小跑,心脏跳动的速度骤然加快,暮春的风裹挟着热气拂在了面庞上,竟给她带来一股久违的生机。停下了脚步的谢青棠将?相机塞回到她的手中,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而是专注地望着盘腿坐在地上,正专心致志地扎风筝的人。他手中的风筝已经进入到裱糊的阶段,望着?旁的骨架和绘制好的彩绢可以看出是一只瘦沙燕风筝。
“现在公园里的手艺人已经很少了。”常仪韶平复了呼吸,她走到了谢青棠的身侧,轻声叹息。
谢青棠的眸光炯亮,她道:“我的直播思路没有错。”末了又补了?句,“什么垃圾歌手,谁爱当谁当去吧。”
常仪韶:“……”
从设计、选料、捆扎到最后装上譬如风琴一般的特殊装置,耗费的时间并不算短。只是在手艺人?侧的牌子上,标定的价格只有“十?元”,远不够支付他付出的精力。脸谱风筝、立体?宫灯风筝、仕女风筝……形色各异,只是极少引得游人的驻足。
“买个风筝吧。”谢青棠望着常仪韶,眸中熠熠发光。
常仪韶挑眉打量着她,问道:“你放?”
谢青棠耸了耸肩,她道:“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说完这句话,她也不管常仪韶的神态,自己掏钱买了?只折扇风筝。将?其递到了常仪韶的手中,她笑道?,“夏天快要到了,你说送我的扇子尚没有眉目,那就让我在这个春暮,先送你?只折扇风筝吧。”
“常老师,你不会辜负我的期待的,是吧?”
在谢青棠的视线中,常仪韶伸出手指接过了风筝和线。她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放过风筝了,她过去的活动很多,可没有?样是与放风筝这般充满童趣的行为沾边。
“前面有空地,走走走。”谢青棠催促着,自发接过了常仪韶手中的重物。
她的面上扬着笑意,如骀荡的春风,不再如往常那般藏着三分戏谑。
常仪韶的身体有些僵硬,好半晌她才挪动着步子。垂眸望了?眼手中的风筝,她悠悠地叹了?口气,生死场上都无有畏惧,眼下不过是放个风筝而已,有什么好忐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