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阎军早就听说自己会被落地逮捕,他也准备好了被审判的。
毕竟十年奋斗,他拿到了讲师的职位,还出?了一本书。
阎军,从不为自己曾经的离开而后悔。
但?顾霄怎么可能叫阎佩衡如愿。
就阎军都以?为,顾霄是来跟军区谈投资的,其实不然。
从明天开始,首都招商局要?开一个招商大?会,邀请了几十位海外投资人,请他们走访,并考察首都的各个大?型私营企业,为私营企业招商览资。
而顾霄,就是被邀请的投资人之一。
至于阎军,顾霄把他登记在?自己的陪同人之列,甫一下飞机,就会有招商局的人搞欢迎仪式,献花,佩戴贵宾礼花。
紧接着趁坐招商局安排的红旗轿车,统一前往下榻的宾馆。
而有顾霄的施压,招商局的领导就会亲自出?面,跟军区的领导们协调,至少在?招商会这几天,不允许军区逮捕阎军。
毕竟阎军又?没有犯间谍罪,没有危害国家利益,而且阎佩衡已经起诉要?跟他脱离父子关系了,官司嘛,就不能晚点?再打?
在?目前的华国,和谐最重?要?,没人愿意让资本主义的金主们生气,对不对。
不仅如此,顾霄还用了这样一个战略,他预先答应了四百万的投资额,也就是说,不像别人,看到好的项目才投资,没有好的人家就走了,他提前准备好了四百万,这趟来,一定把四百万投资出?去。
这样的金主,首都招商局又?岂能不重?视?
就为这个,顾霄提了要?求,招商局的领导又?岂能不答应?
所以?阎肇和陈美兰皆扑了一场空。
等他们到的时候,阎军和顾霄已经被首都招商局的人接走了。
赶到机场,没接到人,阎肇就让军法的车先回了,自己则回了陈美兰车上。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张向?明为了迎接顾霄,先是准备私自动用领导公车,再是戒严封路,还要?整包宾馆,要?不是半路杀出?个陈美兰,把这一切都给否决了,可以?试想,等张向?明兴师动众跑到机场来接顾霄,却?接不到人,那不就是一记来自资本家的响亮的耳光,搧在?全?军区所有将士的脸上?
尤其是阎佩衡,直接给搧的晕头转向?。
偏偏张向?明还是第一司令员的儿媳妇,这不更是打?掉了牙,只能往肚里吞?
好狡猾的老狐狸啊,顾霄太擅长运用人的弱点?,继而叫人丢脸了。
“幸好有你。”阎肇长嘘了口气,对陈美兰说。
要?不是她取消了戒严,封路和包宾馆,这趟军区的脸就要?远丢海外了。
陈美兰倒不为这个倨功,而是感叹顾霄的高明和心黑,不论是笼络人心,还是离间人心,用金钱引诱出?人们丑陋,贪婪的本性?,他能做到炉火纯青。
大?概也只有她这样,凡事还讲点?底线的人,才能斗得?过那老爷子。
但?陈美兰不明白一点?,阎军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还是学哲学的呢,应该也算有点?脑子,怎么就不想想,顾霄之所以?一直照顾他们夫妻,现在?还带他一起回国,还让他去做什么狗屁的贵宾,不过是想让他亲爹生气,没脸的?
官司早晚要?打?,他也早晚要?面对阎佩衡,为什么就非得?要?跟着顾霄?
逃避有用吗,早晚他还不是得?被逮捕?
因为年龄差的大?,阎肇也不怎么了解大?哥,不过就跟阎佩衡一样,一直以?来,总还对大?哥抱有期望,觉得?他曾经当过兵,至少有点?底限,作人的原则吧。
但?为了躲避羁押,他居然跟着顾霄一起耍了军区,阎肇拳头都是硬的。
这要?见?了面,他非给阎军几拳头不可。
“走吧,去招商局逮人。”他说。
即使上面有领导干涉,阎肇也非逮了阎军不可,现在?,他就要?去招商局亲自逮人了。
不过开车出?了机场,还没上高速,突然,胡小华指着窗外说:“首长你看那个人,怕不是个傻子吧,外头37度,他居然西装革履,他怕不是想被热死?”
……
“哎不对,那怕不是……你家老大?阎军?”他又?喊。
陈美兰夫妻往窗外一看,车驶过,路边一人,还真是阎军,提个大?行李箱,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站在?马路边上,灰尘扬天中,正在?招手?打?车。
虽说十年未见?,但?阎军有个鹰勾鼻,一双很?深的大?眼睛,外貌跟他奶奶特别像,长得?太有特色,再加上跟季节不符的西装,以?及胸口佩戴的贵宾花,一眼,阎肇也认出?了他。
车停在?阎军身边,阎肇下了车。
十年未见?,阎军依旧文弱,眼神很?天真,一副典型的知识分子相貌。
而阎肇,三十出?头的年青人,一头板寸,白衬衣黑裤子,最普通的打?扮,略尖的颅顶,衬着他整个人,在?下午四点?的阳光下,如日中天似的凌厉。
……
兄弟相对无言,过了良久,阎肇提过箱子,继而拉开车门,示意阎军上车。
阎军是这样的,他这些?年跟顾霄有些?往来,是因为生活确实困难,而他作为一个搞哲学的,搞不来钱,只能任由刘秀英问顾霄张嘴。
这种行为当然属于认贼作父。
不过既然他能从苏文那儿拿走所有财产,就证明他不是一个特别有节操的人。
所以?他从未因此觉得?惭愧过。
但?今天顾霄玩得?有点?太大?了,先是爽约了军区,再是架着他,堂而皇之的让他做了招商局的贵宾,而且他还说,只要?阎军愿意,他会雇佣律师,替阎军打?官司,遗产官司不用怕,因为在?华国,没有法庭会裁决遗产官司判刑,而脱离父子关系的官司,只要?律师出?庭即可。
他既然可以?把阎军带回国,就可以?安全?把他带出?去,让他重?返美国。
顾霄为什么要?这么做,阎军能不清楚?
他就是要?跟阎佩衡较劲,要?跟所谓的社会主义较劲,让华国军方?意识到资本能有多大?的力量。
虽说知道父亲不爱自己,但?阎军好歹是个华国军人,这种事当然不会答应。
所以?他才会半路跳车,准备自己打?车,回去见?阎佩衡的。
不比招商局的红旗车,空调好,冷气足,81食品厂的吉普车除了喇叭不响哪哪都响,除了空调不吹风,哪哪都在?透风。
换陈美兰开车,胡小华坐在?后面,车上有给顾霄准备的水,还是从外贸公司买的进口水呢,捧过去让阎军喝。
还有大?扇子,也是专门给顾霄准备的,这会儿用上手?,胡小华就给阎军搧着。
“哥这些?年在?美国混得?不错吧,听说你大?儿子考军校,二儿子学医,小的那个也优秀,英语说的贼溜。”胡小华笑着说。
阎军有些?拘谨,看胡小华西装革履,以?为他是个有文化的人,自己又?新出?了一本书,目前还在?自豪阶段,拉开箱子掏了一本说:“我送你一本书吧,我写的。”
胡小华对书没兴趣,看阎军拉开箱子,顿时差点?眼花:“哥,一箱子美金?”
阎军有八万美金的稿费,加上自己这些?年攒的两万美金私房钱,总共十万,全?取成现金装在?箱子里,一沓又?一沓的,十沓美金,是够惹眼的。
他自己也是头一回拿这么大?数额的钱,伸手?抚摸着,说:“这是给我父亲的,大?概我父亲并不在?乎,但?羊有跪哺之情,作为孩子,即使他们不爱我们,我们也必须回报父母。”
胡小华顿时惊的合不拢嘴:“大?哥,你可真有出?息。”
在?他这种文盲眼中,阎军就是成功的典范了。
当然,阎军自认自己还算优秀,抛开麦克的自杀不说,几个孩子教育的也还算成功,心里有股隐隐的自豪感,一笑说:“过奖过奖。”
跟阎肇没话找话,他说:“小肇,听说你家几个孩子也很?优秀。”
胡小华抢过话茬说:“阎望奇什么奥什么数的,在?咱们西平市考全?市第二,阎明琅那枪法,谁看了不羡慕。”
阎军更懂,说:“奥数吧,小肇爱人,辛苦你了,培养一个孩子可不容易。”
“还行吧。”陈美兰说:“全?靠自觉,我没怎么管过他们。”
“你太谦虚了,自己不辛苦,怎么能培养得?好孩子。”阎军其实是在?为自己开脱,而且想让阎肇理解自己这些?年的辛苦,又?说:“当孩子出?生,属于我们的时代就过去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当初我出?国,接受了娘赠予我的财产,是对不起小肇和小卫,但?我也是为了孩子着想,你们能理解我吧?”
老调长谈,这是他拿走母亲所有的财产,还能厚着脸皮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理直气壮的理由。
阎肇向?来作事,说话,从不给人留情面的。
当然也不会给阎军留情面,是而立刻问:“大?哥家的孩子是孩子,我家的就不是,阎卫家的呢,也不是孩子,当时麒麟正在?生病,娘要?有钱,能不先给麒麟治病,要?给你儿子?”分明他就是偷拿,非要?说是赠予,混淆视听。
阎军愣了一下,才磕磕巴巴的说:“小肇,当时东西确实是娘主动给的,大?哥不否认自己有点?自私,但?从哲学的角度来说,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爱,以?及爱的传承,而娘,她爱我,她愿意把自己的东西给我,因为她希望我能有所成就,而我现在?也证明了自己,大?哥做到了,大?哥出?了本书……”
阎肇还以?为,大?哥半路跳下招商局的车,是有所悔悟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现在?看来,他不仅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哲学成了他为自己辩解的武器。
“所以?呢,娘的爱让你连她的家底儿都变卖了,把她脖子上的玉都摘了,你给儿子们的爱呢,就是逼的麦克在?军校里接连自杀三次?”阎肇再反问。
于父母,人生最大?的失败是什么,就是自己养的孩子去自杀,不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
而几乎没有任何一对父母,会因此而反省自己。
相反,一旦事情发生,他们会想尽办法的找理由,为自己开脱,就比如此刻的阎军。
“美国军队有极为严重?的种族歧视,而且尤其针对亚裔。”阎军连忙辩解。
美国有很?严重?的种族歧视,在?军营里,种族歧视又?会被放大?无数倍。
麦克回家后跟他说过,在?军校里,教官喊他是叫娘们,□□,以?及各种难听的字眼,而且在?日常训练中,对亚裔比对黑人和白人要?严苛得?多。
阎肇随即反驳:“可大?哥您一直认为美国是天堂,既然是天堂,怎么会有歧视?明知有歧视,你还把儿子送去,这就是你给你儿子的爱?”
阎军夫妻是为了拿绿卡才让麦克去考的西点?,过程有多艰辛就不说了。
他也反思过很?久,但?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反而,他又?说:“可别的亚裔孩子熬过了那种歧视,为什么麦克就不行,我想,他的心理疾病大?概是天生的。”
所以?,他非但?不为拿走苏文的东西而觉得?耻。
从Jim身上,阎肇分明能看到他那种压教育的后果,可现在?事情出?了,孩子九死一生,阎军还在?试图为自己找理由,找借口。
“别人家的孩子都好好的,怎么就你闹自杀了?”
“别人家的孩子都能扛得?过去,怎么就你不行?”
这就是阎军所持的教育理论。
阎肇刚想说话,陈美兰的电话响了。
打?电话来的是圆圆,接通电话就说:“妈妈,我小旺哥哥跑出?院子啦,而且我从楼上看到了,他上了一辆公交车。”
小旺,是家里最不服管束的孩子。
西平市天宽地广,他去哪儿陈美兰都不会管,毕竟那是他的地盘。
但?现在?是在?首都,城市那么大?,三教九流的人又?多,而且就在?前天,还有个身高跟小旺差不多高的小混混,想骗小旺的钱呢,所以?今天,陈美兰出?发前叮嘱过圆圆,让她看着点?,要?小旺敢悄悄出?门,就一定要?打?电话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