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一角,硕大的遮阳伞竖立石板之上,投下大片阴凉,掩去季夏午后的刺目阳光。徐徐微风包裹花园里的月季香气扑面入鼻,四下无人,唯有树影花影交相拂动,相映成辉。
时光恬静,两个玉雕一样可爱的孩子蜷缩在一起,抵肩依偎,彼此交换浅浅的鼻息,在风的抚慰中进入梦田。
梦里有香喷喷的奶油蛋糕,上面缀满了水果切片,没有苦涩的焦糊味儿,厚厚的奶油绵白如雪,散出勾人的香气。
赵星柠吞了几次口水,正预备咬下去,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看不清脸的人,那人端着大水盆,毫不客气地把水泼到她的蛋糕上,顺带淋湿了她的衣服。
突如其来的冰凉让赵星柠脱离了梦境,睁开眼睛。
“嗯唔……”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这时她才发觉脸上和身上真的有水,脸颊边的水珠汇成一小股水流顺着脖子淌进衣领里,上衣变得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很是难受。
赵星柠下意识问身边的人:“是下雨了吗?”
没有得到回答,余弈并不在躺椅上。
头顶是大大的遮阳伞,太阳还没落山,阳光依旧散发着暖意,圆桌上,秦阿姨的小蛋糕同样遭遇了不明攻击,湿乎乎的,卖相更差了。
衣服湿了穿着不舒服,赵星柠想回去找妈妈,在大门口遇到了样子比她还惨的余弈。
余弈身上的短袖短裤全湿透了,乌黑的头发像一条条海藻紧贴着他的额头,长长的睫毛挂着水珠,光照之下亮晶晶的,如珍珠一般。
赵星柠莫名想到了童话书里的美人鱼插画,现在的余弈比画里的小美人鱼还漂亮,如果表情不那么狰狞……
“我们怎么湿成这样了。”赵星柠问。
余弈用手擦掉额前滴下的水,恨道:“王晓强干的。”
“王晓强?那个上学的大孩子吗?”
“嗯。”
赵星柠生气地噘嘴,心里对王晓强更膈应了。
抬眼间,她注意到余弈眼下三指左右的位置多了一道红色的线,伸出手指抹了一下。
“这是什么?”
“嘶——”
余弈感到疼,偏过头,不让她碰。
红色的线原来是伤口的血迹,与水混合后在脸上晕开了。
赵星柠惊道:“你受伤啦。”
此时的王晓强肩扛水枪,像斗胜的公鸡一般昂首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没胆子进余弈家揍人,幸好他比同龄孩子高一些,身高刚好能窥到篱笆里面,只要他双手举高水枪,就能在外面滋到躺椅上睡觉的余弈和赵星柠。
可惜余弈醒的太早了,屋子里有大人在,他不敢多逗留,余弈从家里追出来时,他顺手捡了颗石子砸过去,不知道中没中。
王晓强高昂脑袋,表情得意。
哼哼,等着吧,下次遇到他们,就不只是水枪了,他一定把爸妈揍他的仇全部还到那两个家伙身上。
余弈家,孩子们落汤鸡的造型让秦桦和冯初萍大吃一惊,两个妈妈一人抱一个孩子去浴室洗澡换衣服。
余弈脸上挂了伤,秦桦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肯说,而赵星柠跟余弈保证过,不告诉大人他们和王晓强的事,她说到做到,无论冯初萍和秦桦怎么问,都保持沉默。
晚上,余弈脸颊通红,人也有点迷糊,秦桦给他量了体温,38.5°。
冯初萍迅速拿上毯子抱起余弈,秦桦开车,赶往社区医院。
在医院打了退烧针,挂完点滴,回来已是凌晨,独自在家的赵星柠等得太久,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秦桦把睡着的余弈抱到房间,冯初萍也把女儿抱回了床上。
隔天赵星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余弈。
余弈醒得早,人比昨晚精神了些,正坐在床上喝粥,秦桦在床边守着他。
赵星柠在房间外立定,秦阿姨在的地方她需要得到允许才能行动——冯初萍教的。
秦桦余光扫到门口的小朋友,笑着朝她挥手:“柠柠来看余弈吗,进来呀。”
赵星柠也冲她笑,进屋后轻车熟路爬到了余弈床上。
余弈一只手拿着碗,另一只手熟练地掏出背后的枕头,分出一半位置给她。
赵星柠胳膊杵着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轻轻地问:“你去打针啦?疼不疼?”
余弈想了想,打针的时候他都快睡着了,没什么感觉,于是回答:“不疼。”
“你真厉害,”赵星柠长大嘴巴,夸张地做出佩服的表情,“打针很疼的,我最怕打针了,每次都会哭。”
这其实是骗他的,赵星柠不怕疼,上次发烧去医院,护士姐姐还夸她乖巧,打针不吵不闹,相当省心。
她想让余弈开心,所以撒谎了,以前她每次用这种方式夸幼儿园的朋友,他们都能嘚瑟好几天。
昨天余弈虚弱的样子吓到了赵星柠,秦桦阿姨从来都是笑着跟她讲话,很少摆出严肃的表情,昨晚秦桦第一次在她面前板脸,害她以为余弈也要去很远的地方了。
余弈不在,她会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的。
赵星柠的夸奖的确让余弈很开心,他肉眼可见地抬高了下巴:“哼,我跟你不一样,你摔跤都会哭很惨。”他说的是赵星柠在花园磕到的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