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诗云:
【小院深深花影乱金炉香冷掩蔻丹】
【昔年总被东风误芳菲散尽明珠还】
裕庆三年十月廿一,大周皇帝江崇宁下诏赐死翰林学士冯道善、苏州府巨商薛其淼,因二人勾结已?故舒王、兴王,内贪民脂民膏,外通回鹘细作,苟同那见?空道人行?谋反之事?。
不出?三日,朝中余党亦被大周丞相袁齐玉悉数拔除干净。
袁齐玉此人,外则温煦,内则冷冽,杀人不见?血。许多余孽听闻皇帝将肃清朝纲之事?全权委派于他,自知没有转圜的余地,干脆服了剧毒,免得不落全尸。
一时间,满朝文武震悚,无?人不拜于相爷威严之下。
相爷官居万人之上?,在朝廷有翻云覆雨之能。可坊间传闻,相爷只不过是个?惧内的寻常男子。亦有如是传闻说,相爷实则是扮猪吃虎,看似柔善可欺,实则心有城府,将夫人吃得死死的,否则安大帅为何百炼钢都化了绕指柔?
见?过二人的都说,大帅出?身行?伍,兵法娴熟,武功亦独步天?下,平日里不轻易饶人,可对相爷从来只是轻声慢气,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再大的别扭,只消相爷温温唤一声“阿翎”,她的三丈烈火便自行?灭了。
有些朝臣同他夫妻二人走得颇近,诸如周赟、万俟铮、张存福等人,亦知道些内情,只不过碍于安大帅淫威,并不敢说出?什么去?。
相爷在外白白落了个?惧内的美名,许是君臣一心的缘故,皇帝江崇宁对皇后亦是捧在手里怕摔了,他嫌勤思殿离寝宫太远,既不愿妻子大动干戈来陪他,又不愿整日地不见?人影,干脆将书桌挪到了寝殿里,一面批折子,一面照看妻子和胎儿,叫章芮二位公公啧啧称奇。
杨玄霜少时习武,身子骨强健,这一胎怀相不错,没让大家伙操什么心。她闲来无?事?时还替皇帝铺纸磨墨,连宫女都插不进手。
这日,杨玄霜正磨着墨,芮公公忽然打起帘子近来,似是思量了一阵,同江崇宁耳语起来。
江崇宁才听完一句,眉头拧成疙瘩,压低声音道:“朕不去?,由她闹罢。”
杨玄霜心思细腻,见?二人有意避开她,问道:“是谁?”
江崇宁摁住她磨墨的手,温声道:“不过一介无?名小卒,无?需让你劳心。磨了许久,坐下休息一阵。”
杨玄霜不乐意了,“崇宁,你拿我当傻子呢?明摆着芮公公是有意避开我。”
芮公公把头低下去?,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脚尖。
江崇宁做贼心虚,含糊道:“那人乃舒王余孽。”
“既如此,又有什么不能让我知晓的?”她蹙眉,“既是余孽,还需背着我说……”她渐渐没了声。
江崇宁一见?她的神情,心道坏菜,都让这姑娘猜到了。
她抬眼?望着装聋作哑的芮公公,“是冯贵妃?”
芮公公仍垂首,不敢言语,快把自己脚尖盯出?花来。
杨玄霜一见?他这锯嘴葫芦样,便知自己猜对了,“她待如何?”
芮公公心里直叹命苦,耷拉着嘴脸磨叽道:“老奴也不甚清楚,这不想请陛下去?看看么……娘娘问陛下可好??”
江崇宁瞪他,“老东西转头就把朕卖了!”
杨玄霜拽住他的袖子,“都是少时玩大的兄弟,你怎就不似齐玉坦荡,他就从不瞒着阿羽。”
江崇宁心里翻个?白眼?,自己如何能和齐玉一样?
女人家家总要耍些性?子,他碍着她有孕,便好?声好?气道:“玄霜啊,你这就偏颇了,我少时虽与齐玉交好?,却也常同安惟翎那厮一道走鸡遛狗,你看看,为夫没有学大帅那般泼皮无?赖,已?是不易了。”
杨玄霜气笑,“你就是看我不如阿羽会胡闹,才有意欺负我!”
芮公公心里“啧啧”,打情骂俏外人不便听去?,他暗地里使了个?眼?色,将寝殿里的宫人悉数遣走,自己也正打算悄悄退出?去?。
“芮公公。”杨玄霜叫住他。
江崇宁咳了一声,“你来,把方才同朕说过的话再同玄霜说一遍。”
芮公公心知逃不过,硬着头皮道:“冯贵妃在明秀宫寝殿自尽未果,被救了下来,方才已?转醒,想要见?陛下一面。”
杨玄霜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江崇宁忙扶着。
“陛下去?见?她吧,我同你一道去?。”
芮公公又低头看脚尖。
江崇宁道:“朕不去?。”
杨玄霜莞尔,“陛下以为我不愿你去??我虽然有些小性?子,但还不至于这般小器。还是去?吧,有些话说明白些也好?。”
江崇宁小声嘀咕:“果然比阿羽那厮讲道理些,齐玉这一年究竟怎么过来的……”
杨玄霜没听清,“陛下说什么?”
“我说我去?,不过你留在这里便好?,那里晦气,你身子重,别去?了。”
杨玄霜不依,抬步向外走,江崇宁拦也拦不住,又舍不得拽她,只得扶着,同她一道去?明秀宫。
此时,冯贵妃躺在榻上?,不复绮丽姿容,却是油尽灯枯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