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溜走,很快就到了晚上。
冬日的夜不但来得早,而且黑得彻底。
夜半,黑暗浓烈得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漆。
于家新宅建设工地,只剩下保安室还亮着一盏油灯。远远望去,豆大的光芒不仅没能刺破黑暗,相反更是显得这暗黑如此深邃。
一个黑影从围墙最远的角落翻了进来。从他蹑手蹑脚的动作不难得知,这绝对是个偷鸡摸狗的老手。
黑影小心翼翼地摸到了正在修建中的房子边。
今天白天正好浇筑了第一层的柱子,等里面的混凝土完全凝固,就可以浇筑梁和楼板,顺利地向上修建。
混凝土的浇筑需要事先用木模板把那里围起来,等到里面的混凝土浆凝固后,再拆卸模板,就能得到牢固的柱子。
黑影四周察看了一阵,然后取下背上的撬仟,用力地撬开了模板。
紧接着,从撬开处猛地朝里面捅了几下。
还没凝固的混凝土从被撬开的模板处一下倾泻出来。
黑影伸出手摸了摸漏出来的混凝土,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朝来路走去。
已经走到了来时的院墙,黑影得意地笑了一下。
心里想着大功告成,五两银子到手喽,就准备翻墙而出。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两只眼睛——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
黑影大吃一惊,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赶紧纵身一跃,双手去抓围墙的上部。
他的身体跳到半空时,发出一声惨叫,然后重重地跌到地下。
一条大狗咬住了他的大腿。
黑影今天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
这条该死的狗从出现开始,一直到紧紧的咬住自己的腿不松口,一声都没叫过。
你特莫的难道是哑巴啊?你是哑巴狗,我可不是哑巴人啊!
黑影发出凄厉的嚎叫声。
但不管他叫得有多凄惨,那条狗就是不松口。
他不知道的是,这条狗在家是怎么和它的男主人一起挨骂的。
“真是啥人养啥狗,跟你这狗主子一样一样的闷头鸡子抓米吃。”这是黄婶骂这条叫做“黑子”的狗的原话。
每逢这时候,黄铁柱就会嘿嘿地傻笑着回答:“这样好,这样才不怕坏人嘛。”
黄石头当上保安队长之后,就把黑子带到工地上来了。
今晚恰恰又是黄队长亲自值班。尽管队长趴在保安室的桌子上睡着了,但黑子却依旧忠实履行着一个合格保卫者的职责。
等黄石头听到惨叫跑过来的时候,那个黑影已经只剩下小声哀嚎的气了。
黄石头凑近一看,这人他认识,是镇上的小混混赖利头。
这赖利头一天到晚不务正业,没事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今日黑子也算是为自己被偷去杀了吃掉的狗友报仇了。
不用说,赖利头多半是来工地上偷东西,被黑子发现之后好好关照了一番。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闹出人命来啊。
见这赖利头已经只有出的气没得进的气,黄石头急忙把他送到了镇上的医馆,接着去报告了镇长。
这大冷天,又大半夜的,谁愿意从热乎乎的被窝里面出来啊?镇长问了几句情况,得知已经送医之后,说了句明天处理,就又钻回了被窝。
第二天一早,等镇长带着人来调查这件事时,经过半夜的思考,赖利头已经想好了说辞。
他的说法就是自己喝了点酒尿急,于是翻过围墙打算嘘嘘。然后那条恶狗就窜了过来,逮住他就是一顿咬。
秦家班豢养恶犬伤人,实在是可恶。现在自己被伤成这样,几个月都干不了活,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落下什么隐疾。这一切都应该由秦家班负责。
“胡说!分明是你进去搞破坏,把我们模板全都凿坏了……”黄石头气得恨不得像黑子一样,扑上去把这无赖咬一顿才解气。
今天一大早,他们就发现模板被人破坏了,正为这事恼火,结果现在赖利头还来这么一番颠倒黑白的说法。
赖利头白眼一翻:“这话好笑了。我才刚刚翻过围墙,根本就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公板母板的!你们自己事儿没做好,赖到我头上?”
“到底是谁赖啊?”黄石头气得五脏六腑都在冒烟。
“嗬,我还没说你们为了不想赔钱给我,自己故意弄坏的呢。”赖利头冷笑道。
“你你你……”黄石头指着赖利头,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说我去搞破坏,那我问你,我去破坏你们那什么板有什么好处?能吃?能喝?还是能卖钱?”赖利头犟着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