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副眼镜反射着冰凉的光,那眼镜下的一双眼睛也冰冷异常。
是慕松不久前?刚换的董秘。
最初见时沈沉对他就有点怀疑,他身上有一种诡异的从容,可这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刚大学毕业两年的alpha身上。
而他仅凭两年的工作经验,竟然从千军万马中夺得了这?么个董事长秘书的位置。
“什么事?”她提防地只开了一条缝。
董秘露出一个吃人般得体的微笑,嘴角弧度对称完美,挑不出一丝毛病,刻意藏在笑容下,被沈沉一眼看破。
她不动声色地往外站,下意识将?人往远离慕星的方向引。
“慕董找您,说有点事。”
“现在?”她抬手看了眼表,其实刚才打?电话记下了时间,只是有必要再这?么动作一番。
“对,现在。”
怕对方做出什么伤害星星的事,她佯装答应,警惕地跟在对方身后寻找机会。
慕松的病房就在过道另一边,几?步路,她跟去看看,是不是慕松出了事,眼前这?alpha必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正想着,走前面的董秘忽然转身,单手握拳向她挥来,沈沉急忙起势去防,竟只是与他打?了个旗鼓相当。
只能靠破绽战胜,可哪有那么多破绽,稍不注意自己露出破绽反倒要被对方压住,到那时星星一个人很危险。
想到星星苍白的小脸,沈沉心里一急,露出了个不算破绽的小失误,那alpha伸手来探,是个虚晃的小把式,沈沉往后一避正要回转往前?攻,脚下一空,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踩在了楼梯边缘而不自知。
她看到alpha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心下一震,担心的想的都是她的宝贝星星,又忧又怒之下伸手一抓,直抓住对方衣领,两人一齐滚下楼梯。
很陡的楼梯,沈沉有意识把人压身下当肉垫,那秘书没防备,一时失了阵脚,还?真叫她压住了没能反抗。
最后一下,秘书后脑勺磕在墙上,一个血印,不知生死地晕了过去,沈沉压在他身上,虽说状况不比他惨烈,但也浑身剥皮抽骨地疼。
脑袋一阵一阵犯晕,眼前渐渐变模糊,一点点黑下来,在她强制自己保持清醒回病房时,终究不敌身体疲惫晕了过去。
而那边慕星睡得乖乖的,一alpha推门进入,动作僵硬还?要强行掩饰,就像刚出师头回办事的小贼,心虚摆在明面上。
门来回开关扇起的冷风吹在脸上,慕星难受地皱了皱眉,而后悠悠转醒。
羊羊从来不会这?么大动作影响到她睡觉,慕星可以确定来人不是沈沉。
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是个模糊的黑影,体型偏大,是个男的。
她摸索着打?开床头夜灯,屋子里一下忽然亮起来,慕松站在门口电灯开关前,与慕星目光相对,慢半拍打?开白炽灯。
夜晚特别是凌晨,这?样的灯光亮得有点过,慕星压低眉抬手挡住眼睛,不敢完全闭眼,羊羊不在病房,慕松不知道要对她做什么。
她的父亲穿着羊毛绒高领毛衣,裤子是蓝白条纹病号服,中午拍片摘了七位数手表一直忘了重新戴上。
这?时候的他看起来也没多高贵,就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身体欠恙。
慕星依旧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记着他厌恶小豆芽要她打掉的话,侧过身两只手护着肚子,这?样芽芽离他远一点,至少不用那么害怕。
此刻的慕松双手垂下,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动,乍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违和的拘谨。
“你好?”慕星弱弱问好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阿沉她没有在,您得等会儿再来了。”
还?挺有礼貌,倒也没他想的那么差。
“没事,找你的。”慕松走过来一点,站在床边,伸手指指凳子,沈沉刚坐过的那把,还?留有她的温度,“可以坐吗?”
慕星急急忙忙点头,探身替他拉椅子。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慕松这会儿竟然温柔起来,让慕星不知所措之余,还?生出些自小缺乏父爱而造成的受宠若惊。
“几?个月了?”慕松坐下后朝她一指,口吻生硬,但可以听出来他想要化?解两人坚冰一般的关系的决定。
慕星望望他的手指,顺着手指望回来,是在问小豆芽。
“五,五个多月了,马上就要六个月......”
他不是说不喜欢小豆芽,骂小豆芽是野种吗?
慕松看到慕星看向他害怕的眼神,一时语噻,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傲慢犯了不可逆转的错误,对慕星和她的孩子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
他想起白天气愤地离开电梯之前?,还?剩一只脚没迈出去,沈沉在他身后说:“星星是你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缺少爱,也缺少安全感,而不是所谓的荣誉。”
荣誉和体面一类的定义?,大多是富人们为了体现高高在上的自己生造出的词汇。
一语点醒梦中人。
慕松换了个角度,看到失责的父亲,妄图用自己的标准,去评判他孤独艰难长大的女儿。
一个人这?么孤单地活着,会有多累?
慕松从没为生存烦恼过,他这?辈子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叛逆的许欣,然后是不合身的西装,办事拖拉的下属,新来的一批住家阿姨烧菜都很难吃,专业的大厨做点饭鸡毛蒜皮小事一堆。
他无法想象慕星在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世界究竟会有多少困苦。
慕松惊觉自身作为人的失败,以及作为父亲的失败。
他对慕星露出一个略带傻气的笑,竟然是小心翼翼的,慕星被他吓得呆毛竖立,同样傻愣愣地望着忽然转变态度的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