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萦鱼带慕星去音乐厅听古琴演奏。
因为身边也有朋友怀过小孩,据说医生是会建议多?听一些舒缓音乐的,这样有利于宝宝和妈妈的什么什么。
正好她偶像的巡演到了这里,票的话,以她的身份倒不难弄到。
水萦鱼的偶像是个古琴演奏家,师出名门,是当代大师的得意门生。
初遇邂逅什么的暂且不说,她现在正处于隐晦的暗恋阶段,女神的一扫眼,也?能让纯情小鱼捂着?怦怦跳的心脏呜呼呜呼缓半天。
慕星和水萦鱼是最后入座的,因为水萦鱼反反复复地整理着?装,不停地补妆修理,踩着线快开始了才犹犹豫豫地收手。
厅内二十几?个人疏疏坐着?围成两圈,两人坐第一排中间位置,离女神很近,水萦鱼更激动了,甚至没发现身边小妹妹的怔愣。
慕星一路被表姐姐牵着坐在凳子上,身边的人/大多衣着正式,坐得端端正正,表情严肃,气?氛很正经。
有点吓人。
她抬头往台上看,稍微高一点的石台上坐着?一个白衣姐姐,身材欣长,眸中神色浅淡,如寒冬茶盏之上一缕缓缓上升的白雾。
她第一眼望向两人的位置,很快移开目光,垂眸抚琴,乐曲升升跃跃,仿若山间清泉,丁零作响。
伴着音乐,慕星叩开尘封记忆的门,隐隐约约透过门缝看到其中的景象。
看不真切,似夜临高楼,仰头望见头顶的星宿,仿佛伸手可摘,却实是远在天边。
演奏乐曲的alpha叫景迎,生于音乐世家,自她以前代代演奏竹笛,大概是御用乐师一类的身份,受了宫内矜贵熏陶,大多清冷高雅,不与世俗同流。
到了景迎这代,却抛弃了竹笛转攻古琴,说是喜欢古琴如玉的温润清冷音色,放弃家里的资源向外拜师。
幸而天赋异禀又踏实勤奋,她在还有三年到三十岁的年纪拿满了所有能拿的奖,功成名就,风头正盛。
慕星见过她,在小的时候,她拜师以后没多?久,和师父一起游历取材,路过双水镇。
只是路过,甚至连脚步都没停下?来过,他们走在横亘整个镇的古老街道上,一身衣裳雪白,向着?东方往前。
当时正巧慕星牵着沈沉的手路过,与他们擦肩而过,穿的是破旧褴褛的灰布衣,向着?落日的西边,一番对比鲜明。
那时候的慕星不明白盈满内心的情绪究竟是嫉妒还?是叹服,或许还有羡慕和不甘,最终全部化为无奈。
到现在再来看,就连记忆也?都已经遗失远处,只可遥遥望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只记得白色翻飞的衣袂,如仙一般不可侵犯的冷香,对方垂眸望见衣衫破旧的小孩,抿着唇浅浅笑笑。
慕星抱着不清不明的心情低下头快步走开,不久后听到镇外泠泠的琴音,往外丝丝漫延,将所有人笼罩其中,不紧不慢地带来平和的宁静。
慕星牵着沈沉坐在草地上,忽然问了句,“像我们这种小孩,是不是真的很脏啊?”
刚说完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可笑。
那个白衣服的姐姐,应该不会像她这样大咧咧坐在雨后草地上,让雨水沾湿衣角,而无所谓地晃晃脑袋。
沈沉望着?她,好像没明白话里颓然的意味。
只是发泄一下?,慕星伸出另一只手揉揉小羊羊的脑袋,呆呆的。
羊羊还?是很干净的。
此刻,忘记了这一段记忆的慕星,听着耳边熟悉的旋律,依稀看到一段迷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可是想不清楚,越想越头疼。
涓涓的琴音忽而激昂忽而舒缓,所有人沉醉其中,慕星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将要萌发,仿佛初春的竹笋,往后必定势如破竹。
为什么会忘记那一段记忆?
七八岁的年纪倒也?不至于忘记所有事情。
想不出原因,魔怔一般在记忆的漩涡中盘旋,她看见现实的世界渐渐模糊,脑袋里的那一截春笋也?逐渐隐入泥土。
没人发现慕星的异样,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妙的音乐里,包括水萦鱼,沉浸在她女神的美貌和惊才绝艳的琴技中。
身体颤抖得厉害,脑海里空白一片,不知不觉双手绞在一起,手背上出现掐痕。
最近发病不是很频繁,这一次似乎来势汹汹。
慕星咬着唇尽量不发出难受的声音,呼吸一点一点沉重?起来,在窒息的边缘徘徊。
铮——
白衣的景迎与灰衣的慕星对视,目光相汇时伴着?耳边的音乐,忽然的清流涌入,将死水一滩的内心重?新推动流淌。
这个姐姐.......
慕星眼里盈满眼泪,视野模糊中只看见对方白色的身影,抚琴的动作优雅,宛如行云流水,一举一动间隐隐有清风徐徐徐。
她发愣地盯着演奏者,和水萦鱼一起,作为全场唯二两个毫不避讳地盯着琴师的人。
景迎嘴角嗫着浅浅的笑,并未对她们的失礼生气?。
她甚至一眼认出了慕星,很可爱的小妹妹,乍一看和十几?年前比起变了许多,但透过那双漆黑的眼眸,她看到里面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演奏结束以后,人们陆陆续续收拾东西离开,只有水萦鱼端坐正好,顺带拉着?慕星,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星星,表姐姐和景姐姐说两句话,麻烦星星等?一会儿,好吗?”
听完演奏的慕星整个人都是傻的,呆呆愣愣地点点头,撑着?酸疼的腰站起来四处走走活动身体。
景迎从石台上走下来,“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