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脸上的表情,是慕星眼熟但是想不起来的,一种脆弱的表情。
她被惯性的情绪牵引着,差一点下意识说出安慰的话,另一种意义上的安慰,以主动的姿态,呵护一般,将她的羊羊护在身后。
可是她很没用,她没办法保护羊羊。
那为什么?会产生这样不切实际的冲动?
她没来的及仔细思考,沈沉就给出了另一个问题的回答。
是她一直期待着的回答。
羊羊压下?眼里的脆弱,用她常有的温柔语调说:“星星,我会一直爱你的。”
:就像你从前乃至现在爱我那样,一直一直,这么?爱着星星。
这句话沈沉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时间过去了很久,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放眼于当前,星星变了?很多,被委屈压垮了自信。
“对不起星星。”沈沉垂眸,将已经比自己矮上一截的小姑娘藏入眼底,“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陪在你身边。”
她的寻找一直都很可笑,即使动用常人不可能拥有的资源,花了很长时间把小镇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找不到一个不到十岁四处流浪的小女孩。
慕星去了更远的乡下,她们一别就是十几年。
“羊羊。”慕星忽然问,“小豆芽呢?”
她牵起沈沉的手,轻轻放到自己肚子上去,小豆芽动了动表示回应,她们现在的模样,远远从天上看来,是一派阖家欢乐的美好。
“羊羊可不可以爱小豆芽?”她补充一句,“至少能够接受芽芽。”
“很爱芽芽的。”沈沉摸了摸小豆芽。
如果星星身体没有问题,她会像爱星星一样爱小豆芽。
慕星放下心,仍由沈沉这么?抱着自己,不知道谁是在安慰谁。
两人的情绪汇集在一起,编织出复杂难言的网,兜住幸福与苦难,欢喜与悲伤在其中两两掺半。
等慕星平复下?心情,可以吃一点饭了?,沈沉两步一回头地把冷掉的菜端进厨房回锅加热。
吃饭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很诡异。
慕星时不时抬头悄悄观察一眼沈沉,正巧沈沉也抬头偷摸地看慕星有没有忽然低落或是什么?其他的。
她们的目光相对,里面明晃晃是对对方的担心。
沈沉抢先安抚地笑笑,慕星也回她一个乖巧的笑。
忽然间的拘谨,就很像刚从民政局出来,手里还攥着小红本本的年轻小两口了。
“阿星最近身体还好吗?”饭后沈沉与慕星并肩坐在沙发上消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很担心星星的身体,每天都笼罩在肝癌的担忧下,甚至算得上寝不能寐、食不能安。
即使人憔悴了很多,也徒劳地查了很多资料,可关键还是在于星星本身,如果不是肝癌,她设想的将来会想梦一样美好。
她牵住星星的手,星星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朝她甜甜一笑。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慕星没坐多久就开始犯困,脑袋一点一点的,说是不困,要陪羊羊多坐一会儿,最后睡着了?还不是沈沉把人抱上楼的。
她替慕星盖好被子,颓然坐在一边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上的月亮过了?头顶,已经很晚了?,她一会儿开车回到住的地方,还要熬夜处理今天拖欠的工作。
明天肯定会忍不住来找星星,可惜正当工作繁忙之际,几个月后将要发生一场直接影响半个商圈的巨大变动,她作为漩涡中心人物,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甚至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沈沉最后看一眼星星,下?楼走出门坐进车里,刚坐下?,感觉到裤兜里的硬物硌人,惹得她皱眉,正要伸手进去拿出来,忽然想起来那是什么?,动作小心谨慎许多。
她把东西拿出来。
一个红丝绒巴掌大的小盒子,连个好看包装都没有。
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偷偷打开,将对未来的期望寄托于此,盒子的东西一下?完全显露出模样。
黑色绒垫上静静躺着枚暗金色戒指,什么?都没有镶嵌,刻了圈古老的符号,是哪个已经消失的文明的文字,母亲在赠送的弥留之际没有提及。
这是一枚昂贵的戒指,不仅仅因为本身做工与稀有的材料。
时间与黄沙一同?将其埋葬在岁月中,曾在人世中跌宕,也曾伫立于博物馆最高的展柜上,俯瞰芸芸众生。
抬手缓缓抚上戒指,她想起母亲知道自己将死前,那张风华正茂的脸上释然的笑。
母亲说豪门深似海,将来万事一定要小心。
这是她唯一一次,以母亲的身份,叮嘱尚且年幼的沈沉,万事小心。
后来她被自己的父亲折磨致死,豪门的一切滑稽得像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