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看她一脸惊恐地跑出来,嘟嘟哝哝道:“不就是收拾一下房间吗?至于这个反应?”
她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地扶着墙站在阴影中,仿佛树枝头的落叶,风一吹就簌簌地飘落到尘土里。
她抿着唇不说话,干干净净的模样,与四周的喧闹嘈杂还有各种肮脏完全不同。
“好好好,我去叫人打扫。”房东在这场沉默中败下阵来,“不就一点垃圾,娇气劲儿。”
这片地区的人有一个共性,不管是占了便宜还是被占了便宜,嘴上都不能让步,一定要絮絮叨叨骂两句,才算结束,谁要是先收了嘴,那才是真的落败。
慕星在这里总是最先落败的那一个。
她还是没说话。
其实刚才的沉默,是因为身体难受,只是想要靠着墙缓一缓,然后再回去继续收拾。
不过既然房东误会了意思,她当然也不会拒绝,小豆芽正在脆弱的时候,需要好好保护。
房间有了着落,慕星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没吃饭,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害怕孕期低血糖,怎么也要吃一点东西。
只是她没什么钱,回乡下的大巴车还需要一百多块,手里能用的钱还不到一百。
曾经在乡下有一段时间,天气很差,大风把花田里未绽放的花全部吹倒,靠养花为生的慕星没了收入,手里还剩不到一千块钱,需要熬过大半年。
她借不到钱,也没有那个胆子伸手向对自己充满恶意的村民们借钱,所以攥着那点钱,吃了快一年的压缩饼干,有时候卖菜的大婶会扔点烂叶子给她,施舍一样的。
慕星就这么撑了下来,明明没有那么想活了,可就是活了下来。
而到如今,因为小豆芽的存在,她比之前更想活下来。
这一片棚户区只有一家便利店,破破烂烂的,立在周婶的粥店边上。
慕星想要买压缩饼干,就必须经过几个星期前还绊了她一脚的周婶。
她往那边看了一眼,周婶正坐在店门口,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一摇一晃地与其他妇女唠嗑。
内容不用听也知道无非就是一些八卦,添油加醋地把人贬得不像个人。
她们最喜欢八卦的还是慕星,那个忽然出现在棚户区很快又消失的惊鸿影一般的人物。
她们与慕星站在一起对比,低陋得好像不是个女人。
为了挽回那一点几乎不存在的脸面,叽里呱啦说一些关于慕星的根本不存在的八卦和坏话,成了以周婶当头的一众人每天必须完成的任务。
慕星经过她们的时候,正好听到周婶那大嗓门嚷嚷着自己的名字。
“嗤,慕星那狐媚子,一脸清高的样子,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个搬砖的,嫁入豪门?她能嫁什么豪门,我看就算嫁入了豪门,没过两天也得被赶出来。”
她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站在不远处的慕星依旧能听到,“哎,你们看了她的样子吗?畏畏缩缩的,一看就是没爹妈教养的,什么都不懂。”
她们拍着大腿笑起来,慕星正好低着头走过。
“哎。”周婶回头吐痰的时候发现了她。
“这不说曹操曹操到吗?哎,小慕,怎么回来了?”她笑得好得意,好像赚了一个亿似的。
“当真嫁入豪门失败了?”
什么嫁入豪门?
慕星不想再听到嫁入豪门这几个字,正因为豪门寒门的区别,让她与沈沉越来越远。
为什么她们都不能普通一点,穷也没问题,苦一点也没问题,从小很能吃苦的慕星可以接受一切困难,只要可以与沈沉在一起。
可是仅仅因为他们口中的豪门,不管怎么样,不管牺牲什么,慕星都不可能再与沈沉有结果。
对于嫁入豪门这四个字,慕星更多地感觉到悲伤与不甘,而不是痴心妄想的期待。
面对周婶与其他大妈的打趣或是嘲讽,慕星只是沉默地往前走。
她努力地想要放下沈沉,努力地想要忘掉关于沈沉的一切,身边的人与事与物却从来不愿意放过她。
周婶见她不理自己,又被这样的清高气得歪了鼻子。
“你装什么装。”她站起来朝慕星走去。
慕星被她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往后仰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才扶着人行道的栏杆站稳身体,抬起头正好看见周婶眯着眼盯着自己的肚子。
好像是刚才身形不稳时,露出了小腹微隆的幅度。